傭人去接可視電話,問大門外的人:“你們找誰?”
謝叛步子停住,通過可視電話能看見門口站着兩個人,一個十幾歲的女生領着個六歲左右的小男孩。女生背着書包,另外手上還幫弟弟拎着一個小點兒的書包。
通過可視電話有些失真的畫面,都能看得出女生五官柔和,面目清麗,沒什麼攻擊性。
但她一雙眼睛分明是無所畏懼的。
“我找蔣開濟,”她的聲音透着一股子倔強,“還有蔣開濟的家長,我有話跟他們說。”
傭人拿不準要不要通報,蔣悅芙走過去,朝監控畫面裡看了看。蘇依蠻身上穿的是跟她同一個學校的校服,不過人她不認識,也不知道是從哪兒跑過來的。
蔣悅芙給弟弟打了個電話,沒多久,蔣開濟興高采烈地跑下來,路上還問:“人呢人呢?人在哪兒?”
蔣悅芙示意他看可視對講顯示屏裡的人,問:“認識?”
“認識認識。”蔣開濟像要去拿一件好玩的玩具一樣,推開門跑了出去。
跑到門口,蔣開濟等門打開,上手就要拉扯蘇奇銳:“蘇奇銳,快來跟我玩。”
蘇依蠻把弟弟護在身後:“我弟弟臉上的傷是不是你打的?”
“我沒打他,我跟他是好朋友,怎麼會打他呢。”蔣開濟演得跟真的一樣,又看蘇奇銳,“銳銳,你說,我打過你嗎?”
蘇奇銳躲在姐姐身後,吓得身上微微發抖。蔣開濟想到了什麼,長“哦”了聲:“對了,我差點兒忘了,你是個啞巴不會說話。”
蘇依蠻已經能想象到,弟弟平時在學校都是怎麼被欺負的。
“我弟弟不是啞巴!”她說。
“不是的話為什麼他總不說話?他要是能說,他會不說嗎?”
“他不說話不是你能欺負他的理由!”
“我剛說了,我沒有欺負過他,為什麼你要一直說我欺負了他呢?”蔣開濟扭頭,看到正朝他走過來的爸爸媽媽還有姐姐,底氣更足了,“爸爸媽媽,這個人一直亂說我欺負了同學,可我根本就沒有。”
蔣母走到兒子身邊,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蘇依蠻,又去看躲在她身後的蘇奇銳,目光裡透露着鄙夷,還有一絲上層人對下層人的不屑。
蔣父同樣瞧不起這對姐弟,并不想在這件事情上花費太多心思,一開口就有股濃濃的高貴感:“你們找我兒子有事?”
“你兒子在霸淩我弟弟!”蘇依蠻很怕,但也堅持說。
“他經常在學校打我弟弟,不許其他人跟我弟弟做朋友,他還弄壞了我弟的助聽器。”
“是叫蘇奇銳是吧?”蔣父似乎早有準備似的,眼裡明明含笑卻讓人覺得可怕,“我聽開濟說過,奇銳是個聾啞人。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去上特殊教育學校呢?你們家要是有什麼困難可以跟我說,我會幫你們聯系聯系特殊教育學校的校長。”
蘇依蠻聽出了幾分威脅。
她忙說:“我弟弟不是聾啞人,他隻是中度耳聾而已,而且隻是傳導性耳聾,後面可以通過手術治好!還有,他也不是不會說話,他可以說話,隻是他不願意說。他是個正常人,您兒子可以上的學校,我弟弟同樣也可以上,而且他的成績不比你家兒子遜色!”
蔣父蔣母的臉色沉了。
他們似乎受到了很大侮辱,臉上的不悅肉眼可見。
蔣開濟梗着脖子喊:“你胡說什麼!誰說我的成績不如你的殘疾人弟弟了!”
蔣母把他拉回來,問蘇依蠻:“你今天來是想幹什麼?”
“蔣開濟欺負我弟弟,請他給我弟弟道歉,并且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找他麻煩。”
“開濟不可能會欺負同學。”蔣母毫不在意地冷笑,“他隻是在跟同學玩鬧而已。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平時都沒輕沒重的,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理解吧?”
蘇依蠻還想再說什麼,蔣母打斷:“一個女孩子年紀輕輕的,怎麼可以這麼霸道呢?竟然還帶着弟弟找到了我們家,我沒讓保安把你們轟出去,都是看在我兒子跟你弟弟是同校的份上,你不要不知道好歹。”
蔣母說完,帶着蔣開濟就要走,蔣開濟對着蘇奇銳吐舌頭、搖頭晃腦“略略略”地做鬼臉。
蘇依蠻在這時有了動作,她走過去,從蔣母手裡把蔣開濟拉了出來,對着他臉啪地打了一個巴掌。
蔣開濟被打蒙了,張着嘴哇哇哭個不停。
蔣父蔣母先是傻眼,很快反應過來奪孩子,又指着蘇依蠻的鼻子要罵她。但他們都是體面人,他們不能跟平常人一樣罵街。
蔣父忍耐着脾氣,而臉上的表情分明是一副想吃人的樣子:“你打我孩子我是能告你的知道嗎!”
“不是你們說小孩子沒輕沒重的嗎?”
蘇依蠻身材瘦小,又生了張柔柔弱弱的臉,這讓她的勇敢與她本身格格不入,又中和出了一股引人入勝的反差感,很吸引人。
“你們要知道,我今年隻有十五歲,也算是個小孩,我剛才隻是在跟你們家兒子玩鬧而已,你們激動什麼呢?”
蔣父自從爬到現在的位置以來,沒人敢這麼跟他說話。
簡直是個無法無天的臭丫頭!
他得讓這臭丫頭知道,人和人之間是有區别的,這種區别是無法跨越的。
他一雙因為憤怒而發紅的眼睛瞪視着蘇依蠻:“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讓你弟從學校滾出去!像你們這種人能跟我兒子上同一個學校已經是你們高攀了,你是怎麼敢來這裡撒潑的?”
這麼一個成年人,還是個身居高位的成年人,發起火來的樣子很可怕。蘇依蠻膽子小,而且她有個毛病,一跟人争執就容易眼睛紅,稍有不慎還會掉眼淚。
但她不管多怕都沒讓自己表現出來,硬撐着說:“我弟是靠自己的努力考進第四小學的,你憑什麼說他是高攀?不管你們家地位有多高,你們都沒資格歧視别人。”
蔣父笑了笑:“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拿出手機點了幾下,等那邊接通,命令:“這有兩個強行闖進來的外來人員,你帶人來把他們送走。”
蔣父吩咐完,走了。
蘇依蠻不服輸地沖着他們的背影喊:“蔣開濟打了我弟就是不對!他需要給我弟道歉!還要賠我弟一副新的助聽器!就是因為你們教育不好他,所以他才在學校裡橫行霸道,你們作為父母不覺得羞愧嗎!”
蔣父蔣母誰都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蔣悅芙留在門口沒走,她的視線落在蘇依蠻校服别着的名牌上面。
“蘇依蠻”,确實是個陌生的名字,在學校一點聲量都沒有。
不知道這種小蝦米是怎麼敢跑過來撒野的。
顧念着謝叛還在家裡沒走,蔣悅芙收斂着,維持着淑女的形象,不然她早上手給蘇依蠻幾個巴掌了。
“我弟長這麼大,還從來都沒有人敢打他。”蔣悅芙的手指一下下繞着肩上的頭發,說話時并不拿正眼看蘇依蠻,“總有一天你會知道,剛才你那巴掌的後果是什麼。”
幾個保安拿着警棍跑了過來,要請蘇依蠻離開。蘇依蠻沒讓他們請,掙開他們的手:“我自己會走。”
蔣悅芙關上院門,一轉身,看見在離門不遠的地方,謝叛正抄着手閑靠在一棵樹旁。因為那邊光線比較暗,所以才不容易發現。
不知道他已經待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