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冠上纏繞交錯的極具異國風情的花草令蘭蒂芙看得出神,這銀器上野蠻生長不失優雅妖娆的藤蔓花葉令她想起了遙遠國度綠植如茵的草地,草長莺飛的湖畔,陽光明媚的花園,那是她很難想象的溫暖南國,是母親那生存環境要比北地優越美好得多的家鄉。那個地方離這裡……很遠,很遠,遠到母親被擄至斯堪的納維亞就再沒提過要回去。
不知道那裡的生活會不會和北方有些不同,蘭蒂芙拂過金屬冰涼的凹凸刻痕,嗅着陌生且好聞的香料氣息時忍不住如此想象,雖然她明白這是種逃避,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象——想象一個不需要通過聯姻維系紐帶的國度。
“母親不會把……這都送給你了吧?”
突然弟弟吉恩的嗓門從背後傳來把蘭蒂芙吓了一跳,險些把銀冠都脫手摔了,她摁着胸脯扭頭看去,吉恩身上帶着幹澀冷冽的風霜氣息風風火火進屋來,頭發歪七扭八地支棱着,他大咧咧往蘭蒂芙身邊一坐朝蘭蒂芙跟前擡擡下巴又問:“看起來挺值錢的但是……母親應該不怎麼喜歡這東西吧?”
确實,蘭蒂芙陷入沉思,據母親比安卡自己的說法,她還是懵懂少女的年紀被突然出現的丹人劫掠者擄走,這銀冠本來是剛剛訂婚的她從雙親那裡得到的陪嫁之一。比安卡被當作奴隸輾轉賣到諾斯人的地盤才偶然遇上現在的丈夫斯韋恩,神奇的是斯韋恩還同時得到了當年作為比安卡嫁妝之一,現在在蘭蒂芙手裡的銀冠。雖然諾斯人沒有這種風俗,後來斯韋恩還将這銀冠物盡其用,要求比安卡在成為王後那天戴在頭上以示君恩浩蕩,并向所有人展示王與王後妙不可言的緣分,事實上她的兒女們心知肚明,比安卡一看到這頭冠就渾身不舒服。
“不怎麼吉利,對吧。”蘭蒂芙将銀冠翻來又覆去苦笑道,“我也納悶,我甯願母親自己留着當作私房錢。”
吉恩見狀趕忙湊上前說道:“我剛剛去格薩爾先知那裡跑了一趟……”
“去問我的婚事?”蘭蒂芙白了吉恩一眼毫不客氣道,“不是早都跟你說了别去問嗎?問了又有什麼意思呢?”
“可是先知說你一定會幸福!你會在婚後找到一生摯愛!你們的命運将會像格尼爾長矛那樣糾纏不休!”吉恩興奮眉飛色舞地說道,“你難道不想聽到這樣的預言嗎?”
“你是不是傻?”蘭蒂芙翻了個白眼道,“面對你這個王子繼承人格薩爾怎麼可能說不好聽的?”
“你就不能往好處想嗎?”吉恩撇撇嘴說,“我敢說你的未婚夫肯定希望看到更加天真爛漫的妻子。”
“那跟你有什麼關系??”蘭蒂芙突然激動起來拔高嗓門怒道,“我還沒出閣,就開始替未來姐夫教訓我了??”
“我……我沒這意思啊……你生什麼氣?”吉恩嗫嚅着往後挪了挪屁股,表情挺委屈,“我這不也是為你好嘛……難道你愁眉苦臉地嫁到佛恩伯格就是好事?”
這話确實把蘭蒂芙問沉默了,她突然洩了氣一屁股坐回座位上望向梳妝台上鏡中的自己。素日裡東奔西走閑不住的蘭蒂芙肌膚注定與白皙無緣,她年輕飽滿的面頰透出淡淡的蜜色,赤銅熔流般的鬈發編成胳膊粗的麻花辮披在肩頭,每一縷都裹着蜜蠟似的暖暈。彎刀般銳利的眉峰下含着雙滿是愁緒的蒼青綠眸,劍脊般筆挺的鼻梁也許不太符合大部分人對待嫁少女的甜美想象,不過母親總說女兒那仿佛新剖石榴籽兒飽滿的唇瓣應當很受男人喜愛,于是蘭蒂芙多費了點心将她抹得更加鮮豔了些。這幾天母親三令五申要她好好打扮妝點自己,就是為了迎接某天可能突然駛進港口,載着黑鴉氏族繼承人的長船。
“說實話,我确實不理解,嫁給西格德有那麼糟糕嗎?”吉恩抱起胳膊故作嚴肅說道,“怎麼說西格德也算是個遠近聞名的勇猛戰士,還是他父親最寶貝的獨苗苗,長得嘛也算人模狗樣,也就比你弟弟我差那麼一點點。難道你是還念着海爾森?要不然是克拉肯?還有誰?你要是想趕緊告訴我,我可以為了你現在就沖過去告訴那個男人帶你私奔~”
自己的弟弟當姐姐的再了解不過,吉恩這樣說那是真的可能去這麼做,他向來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嫌樂子不夠多的麻煩人物,他也确實是邊大聲嚷嚷邊就站起身朝門口靠近,蘭蒂芙一把摁住吉恩的胳膊阻攔道:“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我喜歡過那些男人?都這種時候了你還管不住你的嘴嗎!”
“怕啥啊~誰結婚前沒點風流韻事?沒有才是怪事呢。”吉恩還在嬉皮笑臉,“放心,作為一個男人我可以誠實告訴你,妻子婚前睡的男人越多結婚後丈夫就越得意……”
“沒有就是沒有!你聽不懂人話嗎!!”蘭蒂芙猛力推了把吉恩把他推倒在床上,“我就是不想結婚!!”
吉恩愣住呆呆望着她的同時,蘭蒂芙的房門砰地一聲被推開,蘭蒂芙的母親比安卡正雙手握拳滿臉怒容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