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水燙腫了臉的女子名喚銀蘭,其父在兩條街外有個小店賣豆腐,生意相當紅火。銀蘭自幼冰雪聰明,她親娘在的時候,特意花了大價錢請了師傅教她識文斷字不說,平日裡更是護的如珠如寶,家裡的活計半分都不舍得她沾。
奈何天公不作美,銀蘭的娘因為日夜操勞積勞成疾,去年病後再沒起來。今年繼母進門,不僅搶了她的貼身丫鬟,還在有身孕後将她當做丫鬟使喚。銀蘭爹雖也心疼女兒,但更看重繼母肚子裡沒出生的孩子,隻會勸她看在繼母有身孕的份上讓讓她。
一步讓,步步讓,如今她在家中和個丫鬟已沒什麼區别,輕則斥罵重則掐擰,傷痕多數都在衣杉遮蓋的地方,讓她告狀都告不了。
她原想着,撐到出嫁就好了,日子就能好過了。
哪曾想,晨起繼母心氣不順,一盞滾茶就潑了過來,銀蘭躲閃不及,左半臉當下就腫了起來。
家裡錢财被繼母把持,必定不會給她什麼嫁妝,她能依仗的隻有這張臉,如今臉被那毒婦毀了,她的下半輩子也要毀了。
銀蘭一想到此,淚水便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不想嫁給她娘家那個傻侄子,她不想。
江籬以為是自己手下又重了,趕緊停下緩緩,說起旁的轉移她的注意力,“藥膏一時半會制不出來,今日隻能先給你包紮上,你明日上午再來。回去後臉上不要再沾水,更不要再碰脂粉香灰那些東西,知道嗎?”。
“嗯”,銀蘭怯生生的問,“江,江大夫,我的臉真的不能恢複如初嗎?嗚嗚嗚嗚”。
“這個我也說不準,要看你肌膚的恢複能力”,她想了下後問,“你以往或者你父母受傷後傷疤消散的快嗎?”。
銀蘭爹的腿又軟了,他手上有道疤是切豆腐時不小心留下的,三年了都還沒消。
銀環哪裡等得起三年啊?
他唯唯諾諾的對江籬說,“謝過江大夫的好意,我一個賣豆腐的,您那藥膏我,我們用不起,您看還有沒旁的便宜些的法子?”。
他去都尉府送豆腐的時候,聽那邊廚房的人說起過,這女的看診一次要收五十兩白銀,天爺呀,他賣上一年的豆腐也才賺不到百兩銀子。要不是聽他們說都尉府的大公子的病情真有改善,他也不能狠下心将人帶過來,一聽江籬說說不準,當下就後悔了。
江籬想了一下黃連膏裡所需的藥材,貴嗎?她摸不準。
漂漂亮亮的一個姑娘家要是因此留了疤那也太可惜了,所以她說,“藥膏不收你們錢”,她安撫的沖銀環笑笑,“隻要好好塗藥,肯定會有改善的,千萬别放棄,淡一點是一點,你說是不是?”。
銀環死灰一樣的心突然就燃起了新的希望,隻是他爹還不樂意,“要不是你泡的茶燙何至于遭這罪?你娘大着個肚子身邊離不了人”。
江籬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不是,剛進來的時候不還急得火燒眉毛嗎?怎麼這會兒都不收他錢了,還在這推三擋四的?
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她轉頭想看看趙掌櫃的是個什麼表情,卻瞧見一道玄色身影跨進醫館大門。
趙掌櫃和夥計躬身行禮,“公子”。
“嗯”,蕭明睿随口應了一聲,“江大夫呢?”。
“江大夫在後頭呢”,趙掌櫃看他要往後頭走趕緊說,“有位姑娘燙着了臉,江大夫正給她包紮呢”。
銀環爹聽到前面的動靜眼珠子一轉,心裡的不情願淡了不少。
他家銀環容色不輸這醫女,她這樣的魏王能瞧得上,沒道理他家銀環不行。橫豎這藥膏又不要錢,不如讓她每日來一趟試試,萬一。。。。。
目送這兩人離開,江籬剛想去找趙掌櫃問問這父女兩是怎麼回事,外面就又來人了。
這次來的是王都尉兩口子和他侄子。
王都尉兩次撲空後,早就急得不行了,一見面就迫不及待的和江籬套近乎,“可算是見到江大夫了”。
江籬放下擦手的帕子,示意他跟自己去坐診的隔間,她天天都在醫館,怎麼就可算是?難道他們這裡都這樣寒暄?
空無一人的隔間讓她愣了一下,蕭明睿剛才不是來了嗎?怎麼不在?難道又出去了?
算了,看病要緊。
她擡手搭上王大公子的脈搏,眼神在他臉上仔細觀察,眼下青黑,瞳色渙散,面色泛青,唇色慘白,再結合驚懼交加的脈象,看起來比她第一次見他還要差勁。
既然不把醫囑當回事,又何必三番兩次的來找她。
江籬有點生氣,“王都尉請回吧”。
此話一出,不止王都尉就連王夫人都驚了,隻是她還沒來得及斟酌好語言,王都尉就急吼吼的開了口,“江大夫這是何意?我母親與大嫂沖撞了您是她們的不是,如今我已将她們送回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