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醒了,母親立刻帶着丫鬟趕來,“瑛瑛……”
武甯侯府的主母身份高貴,與皇帝一母同胞,封号建安,她是個雍容典雅的婦人,舉手投足間滿是貴氣,此刻沖進屋子的動作卻有些慌張,眼角微紅,“瑛瑛,你醒了,還難受嗎?”
建安公主有兩個孩子,長子薛徵十七歲就去了戰場,戰功赫赫,從無敗績,前不久剛受封大将軍,如今正休沐在家。
次女薛瑛是個嬌慣長大,霸道蠻橫的姑娘,有一點不如意就要将家裡鬧得天翻地覆,學問不精,心思也不用在正道上,鬼點子倒是多得不行,書孰的先生都對她無奈至極,說得最多的話就是:“殿下,侯爺,可快将令愛這尊大佛領回家吧,小人才疏學淺,實在是教不下去。”
父親母親就會陪着笑,再警告她幾句,但是并不會真的怎麼罰她。
薛瑛的死對頭也多,可是那又怎樣,她出身高貴,人人豔羨,隻要不犯下大錯,沒人能将她怎麼樣,薛瑛生來就是這麼的好命。
可是,她并非薛家血脈,等程明簌回來後,這一切都要加倍還回去,想到夢裡的凄慘下場,薛瑛打了個寒顫,侯夫人握住她的手臂,擔憂地問道:“你怎麼了?瑛瑛,怎麼不說話?”
侯夫人一直很疼愛自己的女兒,隻是到最後,她對這個假千金失望透頂,巴不得她趕緊滾出薛家。
夢裡的畫面曆曆在目,薛瑛抖了抖,抽回手,侯夫人吓壞了,追着問:“瑛瑛……”
“我沒事。”
薛瑛擡起臉,扯着嘴角笑了笑,“阿娘,我就是有些睡蒙了。”
侯夫人忍不住笑出聲,滿臉寵溺,擡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叫你貪玩,受涼了難受的是自己,今早我已叫人去書孰給你告了假,這幾日就好好在家裡休息。”
“嗯,好。”
薛瑛沒有多說什麼,對于她異樣的乖巧,侯夫人覺得有些不對勁,她隻當薛瑛是生病難受,不由更加心疼。
薛瑛又躺了回去,這次卻了無睡意。
按照夢裡的發展,還有幾日,程明簌就該進京了,他手裡有侯府信物,還有養母的遺書,再加上,他的眉眼長得很像武甯侯,一看就是薛家人,又和薛徵一樣穩重,沒有多久就和衆人相認。
這個賤人,薛瑛想到程明簌便咬牙切齒。僞君子,表裡不一,孤高清傲,薛瑛被他襯得像泥點子似的,前世程明簌剛回薛家的時候,薛瑛是有想和他修複關系的,她送他玉镯,他表面笑盈盈接下,人後卻又将镯子砸得粉碎,還在祠堂外設計要将她趕去鄉下,下雨時她為他撐傘,他嫌惡地将她推開,可是在家中長輩面前,又表現得好像很在乎她似的。
薛瑛越來越看不慣程明簌,使計折騰他,可是她沒什麼心機,就算幹壞事,也幹不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舉動,無非是給對方水裡加瀉藥,往飯裡放蟲子這樣的事,結果每每都被程明簌識破。
有一次,她指揮小厮捉了條小蛇放進程明簌書箱中,誰知那蛇爬了出來,被薛瑛身上的香粉味道吸引,不僅沒有吓到程明簌,她自己反而被咬了一口,吓得臉色蒼白,腿軟得都站不起來。
程明簌冷臉看着她自作自受,薛瑛哭得眼睛都腫了,一點力氣也沒有,隻記得那讨人厭的程明簌跪在地上,擡起她的腳踝,不由分說地握在手裡,含着那雪淨的皮肉,将污血都吸出。
這件事後,薛瑛養了半個月沒有出門,母親怪她胡鬧,要她好好思過。
但薛瑛依舊不長記性,還是忍不住找程明簌麻煩,到後來犯下種種錯事,一個人死在塞北。
重活一次,她不想再感受那刺骨的寒意了,薛瑛在榻上坐了片刻,她素來嬌貴,唇紅齒白,糾結這事時摳着裙角,指尖被磨得通紅,一雙盈滿水霧的杏眸滴溜溜地轉。
程明簌不是個好人,他欺負過她,前世的程明簌大部分時候對她都是冷臉相待,有一次薛瑛和魏國公府的公子一起遊玩回來,程明簌不知道發什麼瘋,一手攥着她的腰,另一手拇指重重碾過她的唇瓣,将那鮮豔欲滴的胭脂抹去,他惡狠狠的,眼神陰鸷,還恐吓她,又出去亂跑,小心被爹發現打斷腿。
薛瑛氣瘋了,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他也不動,隻冷冷注視着她,眼神像是要吃人,薛瑛怕了,松開牙齒,程明簌說:“胭脂塗得這麼紅,是要吃小孩嗎?”
“關你什麼事!”
薛瑛推開他,程明簌譏笑一聲,看着她跑遠。
第二天,魏國公府的公子就因落馬受傷,需在家裡靜養許多日。
薛瑛原本與他約好要一起去郊外騎馬。
她就知道,程明簌是個僞君子,在外人眼裡,他端方穩重,可是私底下,他對她兇相畢露,尖酸刻薄,心眼小得像銀針,薛瑛在他手底下吃盡苦頭。
她既然得以窺探前世因果,可見老天有眼,不忍見她香消玉殒,薛瑛垂首沉思,得想個辦法避免日後的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