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襄也醒了,新娘子的頭發挑落了幾根,雨水濕滑,她又跑得很急,喜鞋跑掉了一隻也不管,一路磕磕絆絆還摔了幾跤,她顧不上整理喜袍上的污水。
瞿襄看着屋子裡流着滿地的血,臉色煞白,雙腿發軟癱坐在地上,女子盯着屍體看了半響沒有任何反應。
瞿襄忽然坐起來跑出去,徐凝怕她做什麼傻事,緊跟着出去:“瞿襄姐你去哪兒?”
徐凝剛走出屋沒幾步,就見瞿襄提着就診的箱子跑出來。瞿襄照着師父教的法子給躺在地上的兩老診治,二老早已咽氣,根本無力回天。
瞿襄做了一遍又一遍,試了很多種方法。“姐,别白費力氣了,爹娘的屍體早就涼透了。”瞿義的眼睛已經紅腫了,他奮力扳瞿襄的肩膀。
瞿襄痛苦掙紮着沒出聲,方才幹澀的眼眶一瞬間湧滿淚水,所有的痛苦、委屈如山洪般都在這一刻爆發“啊——啊!啊——啊!啊——啊!”
“啊——”
“啊——”
“啊——”
瞿襄張嘴大哭,整片死宅裡隻有凄涼的哭聲,蓋過了外面的暴雨聲、雷鳴聲,瞿義說不出話,用手攔着姐姐的肩膀。
徐凝皺着眉,她想去安慰瞿襄,可到嘴邊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徐凝的雙眼逐漸紅了,她無法做到勸瞿襄别哭。徐凝在現世時也經曆過這種喪親之痛,此時那種安慰的話是最可笑的,也是最傷人的。
瞿襄哭了很久,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瞿襄一時喘不上氣,暈了過去。
“偷圖的和屠瞿家的是一夥人。”趙明裳最先分析出來。
“他們一開始的目标就不是《錦繡江山圖》而是瞿家。”回來的時候,就有一個黑衣人把原圖紙塞回給徐凝。
瞿義翻看着院裡少些黑衣人的屍體,全是淨過身了的,青年沉聲道:“是太監。”
“哼,我早該想到的。”
“昨日我姐就跟我說,早幾日有位公公來拜訪過我爹。他走後我爹臉色很不好,隻是增加了家中防衛。”
瞿家夫婦待幾人很好,瞿夫人聽聞徐凝是孤兒還想收她為義女,連房間都給她置辦好了,瞿襄有的她也有。要說讓徐凝對瞿家的死置之不理,她是萬分做不到的。
幾人破天荒地都留了下來。
屋子都是亂七八糟的,賬本、金銀财寶全都在。
徐凝冷靜地思索,然後對瞿義說:“他們明顯是在找什麼東西。你去瞿伯伯的書房看看,有沒有什麼痕迹。發生這種事,不可能沒留什麼蛛絲馬迹。”
瞿義翻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有。
徐凝忽然想起一個人:“李江心呢?”
“哼,那個雜碎,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要不是我姐姐喜歡他,我根本不會讓他踏進瞿家的門。”瞿家發生這麼大的事,李江心都不見人影子。
徐凝的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幾人陷入沉思,眼下的事情看不見半分眉目。
外面的雨停了,空氣中的腥味重得沖鼻子。
徐凝在安葬瞿夫人時,見瞿夫人一直盯着一個地方。
徐凝順着目光看過去,是一塊地闆,她輕輕叩了叩。
空心的。
徐凝撬開地闆,一個老婆子暈倒在草席上,面色憔悴。
此人正是瞿襄的喜娘,也是瞿夫人的貼身丫鬟。
徐凝給她喂了點水,老人醒了後吃了點飯才勉強睜開眼。
“說!你看到了什麼,到底是誰屠了瞿家!說!”瞿義進捏着老婆子的肩膀,情緒激動。
老婆子不說話,止不住地發抖,雙手緊捂着腦袋。
“瞿義你冷靜一點。”趙明裳使勁拉住瞿義。
外面的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日夜更替,時間的流逝也沖不掉逝者的悲痛。
瞿襄已經一兩日沒進過食了,每日都坐在窗前靜靜地看着窗外。
她緊抱着喜服,這是瞿夫人生前親手給她繡的。
“我姑娘就是好看,穿上喜服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瞿夫人的話一遍一遍地回響在瞿襄腦海裡。
她現在很後悔,後悔沒有好好陪爹娘。
瞿襄從小喜歡搗鼓藥草,藥王谷谷主孫保義和毒王薛不濁都看重了她的天賦,在她四歲的時候共同收她為徒。
離家二十載,今年才決定徹底留在家裡。
瞿孝天有腰病,每到下雨就痛,瞿襄前幾日剛得知法子,想着這幾日就給父親紮針。針還沒紮,人先走了。
瞿襄抱着喜服又哭了,她救過許多人,見過不少生離死别,人人都贊她年紀輕輕醫術高明,妙手回春,可她救活了許多人卻救不活自己的家人。
……
“東西拿到了嗎?”身着華服的公公輕輕吹着杯盞裡的茶葉。
青年男子低着頭說不出話。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拿不到就别回來了。”聞涼眼皮都不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