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瞿襄這輩子犯得最大的錯就是救了你。師父常說‘醫者當懷仁義之心’,醫人不如醫心。可我最終卻是被‘醫者仁心’這四個字害得家破人亡。我又怎麼可能原諒你?”
李江心爬過來拽着瞿襄的衣角:“對不起,對不起!”
瞿襄甩過李江心的手:“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能讓瞿家的一百零一口人活過來嗎?我本來隻是想與你兩不相欠,可在你毫不猶豫殺茹娘那一刻,我的心就徹底死了。
那時候我才明白徐凝在婚禮前一兩日與我說的話,不要去愛一個本身就不好的人,我當時還告訴她我能讓你迷途知返,現在想來真是可笑。”
李江心吐了滿嘴的血,卑微地抱着瞿襄的雙腿。
這一次,瞿襄不再猶豫,不再眷戀,她踢開李江心拿起床上的金剪子,捅入李江心的脖頸,鮮血噴湧在地上。
李江心在咽下最後一口氣前,拼命湊到瞿襄耳邊:“對不起,我……你。”聲音很小,李江心實在沒力氣了,瞿襄隻聽清了前面一句。
孫保義以前總是打趣瞿襄:“我徒弟這雙手啊,生來就是救人的。”師父常常為此歎氣,那時的瞿襄不太懂,現下明白了,隻可惜太晚了。
……
京城的花開得确實鮮豔,其他好些地方的花都還隻是含苞待放。
永定門前熙熙攘攘,香油燒餅香飄十裡,雞汁回鹵幹的香味溢滿整個永定門外關廂。
聽說萬國寺是最靈驗的,無論你求的是姻緣還是仕途亦或是富貴,都一求一個準。今日來的人沒那麼多,徐凝才得以進去。
“菩薩保佑我任務可以一次完成,保佑我外婆身體康健,保佑……”徐凝點了一柱高香,跪在拜殿上虔誠祈禱。
徐凝碎碎念念地說了一大堆。
“小姑娘,心中所想是不要說出來的,很多事情說出來就不靈了。”旁邊不知何時來了一位跪拜的女子,女子笑意淺淺,眉眼柔和。
徐凝擡首間愣了神,她太美了。
皮膚宛如羊脂玉,唇紅齒白,淡淡的遠山眉,眉眼細長,一頭青絲盤在腦後,發飾簡潔又透露着高貴。嗓音溫軟,猶如江南清澈的流水,美人一颦一笑皆是傾國傾城,讓徐凝一個女子都不禁驚歎。
“娘娘,該回宮了。”
女子轉臉有些不耐煩:“知道了。”一個侍女走上前來輕輕扶女子起來。
“住持,敢問方才走的那位娘子是誰?”徐凝看見女子遠去的背影有些落寞。
“阿彌陀佛,我見施主眉眼慈善,有普度衆生、度世之相。我且告訴你吧。方才走的那位是當今陛下的寵妃,錦貴妃沈氏。”老住持看了一眼徐凝,低聲道。
徐凝緊皺起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凝妹妹該走了。”趙明裳在另一尊佛像前上完香。
“來啦。”徐凝應答後小跑着過去。
……
“悟通,多謝你了。”一個中年女子倒了一杯茶水呈給方丈。
“畢施主多禮了。不過舉手之勞而已。方才那個小姑娘,眉眼間倒有幾分像曾經的一位故人。”悟通臉上的兩束長白眉湊得有些緊。
畢若華喝了一小口茶:“世間萬般事皆有它自己的佛法,或許這便是一種天意吧。”
“引昭最近怎麼樣?”
“他的路還是得由他自己走,他的緣他的法也得由他自己來選。你我終究隻是引路人。”畢若華負手望着遠處的天際。
“但願他選的都是對的。”悟通憂心忡忡,滿臉愁容。
乾平帝的壽辰快要到了,趙明裳用漆金畫筒将《錦繡山河圖》裝起來。
趙明嘉聽聞嫡姐回來又想來找刺,現下拿對牌的是她的姨娘,父親疼愛的也是她姨娘,趙家的那位當家主母早就形同虛設。
“昨兒個母親說夜裡有些冷,我想着這都二月天了,還冷什麼。我還熱得慌,就沒作回事。沒曾想,今日卻告到姐姐這兒來,弄了誤會。”趙明嘉笑得明媚,用錦帕捂着嘴,注視着趙明裳。女子嗓音柔弱,真真容易讓人泛起憐愛之心。
和煦的陽光潑灑在走廊裡,打在趙明裳的側臉。
趙明裳細細聽着,看着前方的青磚,全程是沒看過趙明嘉一眼。趙明裳勾唇,也不惱,語氣溫和:“既是誤會,妹妹就莫要放在心上。回頭送個禮與母親解釋解釋,母親體弱還是多用些暖婆子的好,我記着父親去歲得了件狐裘就在妹妹那兒,你既有一片孝心不若就獻與母親吧。”
趙明嘉臉色比哭還難看,手裡的錦帕越抓越緊。狐裘雪白,趙明嘉最是喜歡,去歲臘月間姨娘才把它制成披風,她統共都才隻穿過兩次,現下就要轉手送人,不舍得也沒辦法,總不能落個“不孝”的名聲。
趙明霖在屋裡就聽見了,從小到大也就隻有趙明裳收拾得了他二姐:“姐,高!還是你厲害。”
趙明裳點點弟弟的頭,淺笑着:“不正經的,什麼厲害不厲害。她也是你姐,隻是從小覺得自己是庶出,在我們面前有些自卑擡不起頭。以後走在外面,她受欺負了,你也是要替她打回去的,莫叫她受了苦。出了趙家,趙家的孩子就必須一條心,你可懂了?”
趙明霖摸摸頭,有些不自在:“哦。”
“今日好好準備,明日舞劍十分重要。切莫大意。”
趙明霖點點頭,檢查了一遍明日展示要用的武器,又和徐凝堂溪胥瞿義三人重新排練了一遍。
二月十一,正是乾平帝五十二歲壽辰,整個京城都透露着喜慶。
絲綢魚米,修繕房屋,賞賜萬民。
樂起,餘音袅袅,金盞交錯,從民間來的樂人正彈奏着琵琶。
徐凝看着文德殿上正中央的女子,有點驚訝。
她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