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我當年讓你去尋找命定之人,本就是一個錯誤。”
“世間所有皆有因果,是為師錯了。”
在很多年前,畢若華曾占蔔堂溪胥命格時,命盤破碎,當日她正在紫竹山,那時恰有藍色星光劃過。
畢若華苦苦占蔔,告知堂溪胥下山尋找一戴流光镯的女子,并與她在一起,便可化劫。
堂溪胥找了許久沒找到,便放棄了。
直到在佛寺那日畢若華見到徐凝,雖未見到她手上的镯子,但畢若華還是一眼便确定她就是那個女子。
如今徐凝死了,堂溪胥這般魂不守舍,畢若華才是真正擔心。
“既然師父早就看出是她,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您真的好狠心!讓我親眼看着她從我身邊死去!”
堂溪胥搖晃着畢若華,漲紅了臉。
畢若華沒說話,隻是歎氣。
“哼。算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你走吧,你我師徒情此生已盡。”
青年甩了甩玄色龍袍,冷聲道。
畢若華皺眉回望了一眼堂溪胥,負手離開。
徐丘白聽聞徐凝死訊後,火急火燎從望月樓趕來。
白發老者已經許多年未曾踏入江湖,徐丘白自入宮門,一路殺到堂溪胥内殿。
“老幺!”
老者眼眶泛紅,爬滿皺紋的臉寫盡悲傷。
“我的老幺啊!”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望月樓樓主,年近半百,抱着女子的屍體痛哭。
徐丘白一掌推開堂溪胥,青年沒閃躲,捂着胸膛半跪在地。
“這麼些時日過去了,你為何還不下葬?是想讓我徒兒在下面也不安甯嗎!”
堂溪胥站起來,像個提線木偶似的走過去,抱起徐凝的屍體。
“你又想幹嘛?弄什麼幺蛾子?”
“老幺的屍體被你弄成什麼模樣,你還想怎麼樣?”
堂溪胥雙眼無神,下巴已經胡子拉碴,鬓邊鶴發,不知是蠱蟲的緣故還是太過傷心,墨發逐漸變銀、變白。
“你!”
徐丘白見他不吭聲,又送一掌在青年後背。
接着兩掌、三掌、四掌……
青年吐出大口鮮血,腳下的步子始終未停。
聽聞世間有一山,名喚:忘心,忘心山中有種石洞可以讓人起死回生。
堂溪胥不知從哪兒聽來的偏法子,當日下令懸賞重金尋找此山。
徐凝的屍體等不起,毛發、指甲開始脫落,堂溪胥用了許多秘藥,把徐凝的屍體泡在裡面保持屍身。
世上哪有什麼忘心山,不過是民間怪談罷了。
堂溪胥似也明白了,他不再找人尋找還魂之法。
年輕的帝王日漸消瘦,俊美的臉龐隻餘蒼白。
一日早朝,忽有烈臣谏言:“陛下,皇嗣乃社稷之根本,後宮空曠,應早入新人,綿延皇嗣。”
珠簾後的玄袍天子,閉眼養神。
半響後亦有臣子如此谏言。
接着跪倒一片,齊聲複議。
堂溪胥收緊拳頭,一灘死水的眸子閃過寒光。
當夜某位大臣便送來一女子,此女傾國傾城,着一身女将戰袍舞劍。
“誰允許你這樣穿的?”
堂溪胥赤腳從珠簾後出來,掐住女子脖子。
藍衣今日聽父親回來說要讓她進宮,她高興了許久。
早在堂溪胥登基那日,她便一睹風采。果然如傳聞那般,容顔絕世,神采出衆,非尋常男子所能比。
“你以為自作聰明,扮作皇後的樣子,朕便會多看你一眼嗎?”
“你不過是個赝品,假的終究是假。還想和她比,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
帝王修長冰冷的長指,掐得女子下颚生疼。
藍衣自小嬌生慣養,從未受過這種屈辱,漂亮的眸子瞬間盈滿淚水。
“朕的皇後足智多謀,天生明媚,便是那春日驕陽也比不上。她十四歲習武,十九歲便踏入上清境,是多少前者、後者望塵莫及的程度。她性子活脫,頗有遠見,能屈能伸,喜歡一切美好的事物。當年朕若不是憑着這幅皮囊,又怎會入她的眼。”
堂溪胥輕輕擦拭着,徐凝當年醉酒時誤送的玉墜。
好似捧着一件珍寶。
“而你,不過一粒粉塵,又怎配與皓月争輝?”
藍衣自诩容貌傾城,在京城也算得上數一數二,如今被貶得一無是處,更是無地自容,灰溜溜地離開。
自此事後,再無一人送美人給堂溪胥。
後宮空蕩蕩的,像個繁華的牢籠,又像個棺材。
堂溪胥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給徐凝喂藥,以保屍身不朽。
時間久了,喂不進,堂溪胥幹脆先喝一口再喂給徐凝。女子冰冷幹燥的唇瓣,涼得青年驚心動魄,淚水緊接着落在兩唇交接處。
“陛下怎麼樣?”一日堂溪胥暈倒在宮中,裴遠池路過這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