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四周皆為石壁,石洞看着更像是間婚房。
彩球高挂,紅燭不滅,紅棗桂圓堆成小山。
唯一不同的,便是那口黃褐色的金絲楠木棺材。
棺材放進石棺,上面覆着石蓋。
大紅綢緞纏繞着棺材,棺中女子外形已不成樣子,上了些脂粉才勉強好看,盡管如此也有種畸形的詭異感。
時空之外,徐凝看着畫面中的男子,飲下一杯酒,趟進棺材緊緊抱着女子,笑得很開心。
不一會兒,凄涼的聲音響起。
“我死了,是不是也可以去你的世界了,可以的吧。”堂溪胥渾濁的瞳孔裡有些許清亮。
青年閉上眼,聲音越來越小,像是呢喃夢語,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滴落在“徐凝”脖頸。
虛空外的徐凝大喊:“别!”
徐凝拍打着畫面,觸碰不到堂溪胥。
一瞬間,一根尖銳的東西紮入徐凝的心,她盯着畫面裡的新婚夫婦,緊緊相擁。
谷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1]
慌亂的池水久久不能平靜。
【嘀!嘀!異世界出現異常,本次攻略任務失敗!請宿主準備重新開始!】
“等等,怎麼就出現異常了?什麼叫攻略失敗?”
第一次穿越,徐凝把問題想得太簡單。
【看在你是新手的份上,我就勉強告訴你。堂溪胥在你走後精神失常,滅了晉國。在原書中,晉國還多存活了十年,視為世界崩塌。況且攻略成功的标志應是,反派願意放下屠刀,一心向善,總之不能破壞原書世界,擾亂世界秩序。】
“還要他立地成佛?”徐凝默了一會兒挑眉冷笑,“他隻是個人,要他普度衆生不成。”
【那倒也不必,這樣吧,我帶你去看看堂溪胥原書未提到過的經曆。你會同步感受他所有的情緒,之後怎麼做你自己看着辦吧。】
光羽隻是一個系統,雖幫助過許多宿主完成任務,但還是感受不到人的情緒。
【附加提示,本次重遊也作為一次重啟,所以宿主隻剩下一次重啟機會,請注意把握。】
聽見這個賤賤的聲音,徐凝翻個白眼。
一束光襲來,盤旋刺眼,徐凝遮了下眼,天旋地轉,日月颠倒。
時光倒流,歲月重返,一切死物再獲新生。
徐凝化作孤魂,遊蕩在堂溪胥身邊。
稭稈高的小男孩熟睡着,小男孩睫毛卷翹,稚嫩的臉蛋光滑細膩,或許是夢見好吃的東西,嘴角挂着大片口水。
徐凝側趟在小堂溪胥身旁。
這小模小樣的倒是讨人喜歡。
徐凝捏了兩把孩童兩頰的軟肉,軟乎乎的,徐凝的心都化了。
“呼——”
一陣風吹過,臉上有點癢,小短手撓了撓,徐凝驚覺,閃過手,怕被他發現。
幾秒鐘後徐凝反應過來,自己一縷魂魄,旁人看不見,摸不着,怕什麼。
沙丘上的星星今夜有幾分俏皮,忽閃忽閃的,像個孩子在玩捉迷藏。
“引昭?引昭,起來吃飯了。”
“這孩子真是的,都日上三竿了,還不起。”
徐凝率先醒來,一女子逆着光影推門而入。
“昭兒快起來吃飯了,娘今日做了你最喜歡的梅花糕,可香了。”
小男孩兒嘟囔嘟囔嘴,小短手揉揉眼,将眼睛睜開一條縫。
“娘。”
聲音軟軟糯糯的。
要不是見過堂溪胥青年時的模樣,徐凝是萬分不敢相信這時堂溪胥小時候。
堂溪菀給堂溪胥穿衣服,女子的五官才清晰起來。
一副雙燕眉,眼尾細長,和堂溪胥的很像,鼻梁高挺,唇角銜着淡淡的笑。
“舅姑。”徐凝不小心脫口而出,又迅速捂住嘴。
堂溪菀似覺耳邊有風刮過,沒見這周圍有其他東西。
“今日你裴伯伯來了,桓與昨夜打了勝仗,連夜趕回來……”女子牽着小男孩向外走。
小堂溪胥一聽兄長回來了,睡意一掃而空:“真的嗎,娘怎麼不早點喚我起來。”
雙腿蹦蹦跳跳的,跑得飛快,像個馬達。
徐凝飄在後面,時不時欣賞着大漠風光。
進入堂屋,堂溪胥一把抱住莫庭舟雙腿:“哥!”
小孩子的熊抱太過急促,讓莫庭舟向後踉跄了幾步。
“昭兒有沒有認真聽娘的話啊,有沒有好好吃飯啊。”莫庭舟蹲下來摸摸小堂溪胥的發頂。
小男孩兒眉眼彎彎,點點頭:“當然有,昨日我還幫娘掃屋子呢。”
莫庭舟面露贊許之色:“嗯,不錯,我莫家的孩子就該這樣。”
堂溪胥吸溜了一口釀皮,辣得呼氣。
“昭兒這麼怕辣,還是多吃點梅花糕。”莫庭舟笑着向堂溪胥碗裡夾了一塊。
小堂溪胥咬了一大口,甜味中和了辣,确實好上不少。
徐凝有點驚訝,她印象中堂溪胥沒有忌口的,什麼都吃,什麼也不怕,不見得他害怕辣啊。
“阿兄,我可以吃辣。”小堂溪胥皺起眉毛,一臉黑線,“真的。”
莫庭舟哭笑不得,沒再和弟弟争辯。
“桓與,最近戰事如何,吃不吃緊啊。前一兩年冽胤教戰敗退至西洲,西洲離邺縣不遠,我聽聞最近有不少教中人挑事,可有為難你?”
莫庭舟喝了一口羊肉湯,輕聲安慰母親:“母親莫要憂心,想是其中有誤會,兒子最近剛好在處理這件事。”
莫庭舟和堂溪胥不算太像,兩兄弟唯一像的,隻有那雙眼睛。
漆黑如墨,靜若幽潭。
隻是莫庭舟眼裡多了一份什麼。
徐凝看了許久也沒看出來。
“裴伯伯!”
堂溪胥撲了裴诤滿懷。
“哎呦,半年不見,昭兒都這般高了。”
裴诤一把抱起小堂溪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