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終于爬上那座最高的山峰時，日頭已經完全落到山底去了，西邊的天空上隻剩下一絲殘餘的紅霞，點點星光挂在天幕上，與紅霞遙相呼應。

五姑娘呆望了片刻，心中好一陣感慨，喃喃說道：“這樣美的景色，我竟然第一次見到。”

“這樣的美景其實日日都有，隻不過平常這個時候，你都在忙着打烊。”萬重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五姑娘驚訝地回過頭。

萬重山挑眉一笑：“我就知道，你早晚會來！”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弟兄們說，看見道觀下面的山坡上隐約有個藍衣女子，怕不是個女鬼，誰也不敢前來招惹，隻好派我下來看看。”萬重山調侃道。

五姑娘白了萬重山一眼，轉身向山下走去：“我就是上來看看風景，這就下山了。”

萬重山也不攔她，幽幽說道：“用不上一炷香的工夫，這裡的夜色就更深了，到時候山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各種奇怪的聲音就開始在林間回蕩了。”

五姑娘的腳步停了下來。

萬重山接着說道：“等你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想必那窩子灰狼也該出來覓食了，這狼呢，就喜歡尾随人，五姑娘，要是你走着走着突然感覺有人拍你的肩膀，你可千萬不要回頭，那是狼......”

萬重山話未說完，就見五姑娘捂着耳朵，一陣風似的跑了回來：“萬重山，你能不能閉嘴！”

萬重山立即把嘴抿得緊緊的。

五姑娘怒視着萬重山，氣鼓鼓道：“前方帶路！”

“好嘞，五姑娘，這邊請——”萬重山陰謀得逞。

道觀裡人不多，算上萬重山一共就五個人，都是之前吃過五姑娘的銷魂丸那些人。他們很熱情地跟五姑娘打招呼，一點也不記仇，起先五姑娘還有些尴尬，但很快便跟這些人聊得熱火朝天。

萬重山說，今晚要用最高規格的宴席款待五姑娘。到了開飯時，飯桌上擺着一碟素炒山野菜，一鍋山菌炖野雞。

幾個男人看着這鍋炖雞蠢蠢欲動，萬重山制止道：“都懂不懂規矩，客人還沒動筷呢！”

五姑娘忙道：“哎呀，哪來那麼多的規矩，都吃吧、吃吧......”

話音方落，幾個男人立即把腦袋湊了過來，一陣風卷殘雲過後，鍋裡隻剩下泛着油光的雞湯。五姑娘端着碗去鍋裡劃拉了幾下，卻是什麼都沒有撈到。

萬重山悄悄把一隻雞腿夾到五姑娘的碗裡，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五姑娘佩服地豎起大拇指。

晚飯後，萬重山在一張舊門闆上給五姑娘鋪了厚厚的幹稻草，用手按了按，覺得不夠軟，又把自己禦寒的衣物取來鋪在了上面。

萬重山說道：“山裡條件簡陋，你且将就一晚吧。”

五姑娘無所謂道：“這已經很好了，當年我落魄時，連這樣的倚身之地都沒有呢！”

萬重山給五姑娘弄好了稻草席子，滿意地籲了口氣，道：“過去睡得，現在可不一定睡得了。”

五姑娘不屑一笑：“你是想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簡難？”

“哦？五姑娘也聽過這句話？”

“休要欺我讀書少！”五姑娘一屁股坐在草席上，“其實對于窮過的人來說，奢簡都是一樣的，苦難的日子是永遠都不會忘的。”

萬重山若有所思：“是啊，沒有人願意過窮苦的日子，可有時候也由不得自己。”他打住話頭，問五姑娘：“說說你吧，來找我究竟所為何事？”

五姑娘不說話，低頭揪着席子上的稻草。

萬重山道：“你走了這麼遠的路，爬了這麼高的山，不會真的就是為了看日落吧？”

五姑娘仍舊不說話。

萬重山見狀，無奈一笑：“好不容易給你鋪的席子，再揪就沒啦！既然五姑娘還是不信任我，那我也不問了，你早點休息！”

說着，作勢要走。

“萬重山！”五姑娘叫住萬重山，“我并非不信任你，而是......不知如何說出口。”

萬重山鼓勵道：“别着急，試着說說看。”

五姑娘又猶豫了片刻，才道：“你......可有喜歡的人？”

萬重山狡黠一笑：“莫非五姑娘有了喜歡的人？你們吵架了？”

五姑娘悶悶道：“是！曾經很喜歡他，喜歡到想要不顧一切地跟他遠走高飛。可是就要遠走高飛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又沒有那麼喜歡他了，曾經那樣熾烈的愛意竟然一瞬間蕩然無存。”

萬重山脫口問道：“遠走高飛？竟然不是南風？”

“什麼？”五姑娘一時沒有聽懂萬重山的意思。

“哦，我的意思是說，你要跟這個人離開世安城？南風他知道嗎？”萬重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改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