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他竟然同意了?”
“他......應該是同意了吧。”五姑娘想起南風生悶氣的樣子,有些不确定。
“好吧!”萬重山歎了口氣,“那你了解這個人嗎?”
五姑娘點點頭,随即又搖搖頭。
兩年前的相談甚歡,讓她以為她足夠了解元鴻這個人,可是今日發生的一切又颠覆了她對元鴻所有的認知。
“那你同他認識了很久?”
“兩年,不對,仔細算來也就兩個月吧。”五姑娘看着桌上跳躍的燭火,落寞地說道。
萬重山用食指瞧着桌面,認真思考了一會,才慢慢說道:“有一種喜歡叫做乍然之歡,這種喜歡似白雲蒼狗,變幻無形,隻待世事更疊,便此情不再。還有一種喜歡叫做長相厮守,它就像是清風隐匿于無形,但是拂過你的面龐時,會讓你欣喜而陶醉,一直拂上你的心頭,它守候在你左右,簡單而又情深。它其實不叫喜不叫歡,它叫——愛!”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懂。”五姑娘困惑道。
萬重山接着說道:“就是說,有時候,人背靠着大樹,卻隻看見眼前那些絢麗明豔的花朵,殊不知亂花迷人眼,風雨來時隻要大樹才能為你撐起一片安甯。五姑娘,其實你的身邊已經有了這棵大樹,隻不過他總是默默無聲,反到讓你把近在咫尺的守護,當做理所應當的尋常。”
五姑娘細細地品味着萬重山的話,腦海中募地就浮現出南風的臉。
他去富貴樓救她時急切的臉,他說要護她一世周全時認真的臉,他接過她遞來的汗巾時微笑的臉,他聽說她要跟元鴻走時憤怒的臉......他的臉龐似走馬燈一般在她的腦海中旋轉,她猛然明白,原來他就是萬重山口中的那棵大樹。
五姑娘驚詫地看向萬重山,實不敢相信這樣叫人折服的話出自他的口中。
“萬重山,你到底是誰?”五姑娘嚴肅問道。
萬重山微揚着嘴角,臉上仍是一副不羁的笑容,反問道:“五姑娘以為我是誰?”
五姑娘一時語遲。
是啊,他還能是誰,眼下她見到的不過是一個落魄的山匪罷了,隻不過這個山匪還頗有些文化和人情味。
“你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山匪做成你這個樣子實在是......唉,家徒四壁啊!”五姑娘四下環顧着,歎息道。
萬重山擺出萬分慚愧的表情說道:“五姑娘教訓得極是,看來我得好好做一做這個山匪了。”
五姑娘一驚,忙解釋:“我不是要你做山匪,我的意思是,無論做什麼事情你都應該盡心盡力一些。”
“明白!明日我便帶着弟兄們打家劫舍去,我保證,五姑娘你下次再來的時候,吃的是山珍海味,蓋的是錦緞雲被!”
“你!我哪裡是這個意思?”五姑娘急道。
“五姑娘的意思萬某銘記于心,多謝五姑娘指點,萬某今日受教了!”萬重山一拱手。
“萬重山!你真是個笨蛋!”五姑娘随手抓起一把幹草朝着萬重山就扔了過去,可非但沒有傷到他分毫,卻弄了自己一頭一身,活脫脫像隻炸了毛的母雞。
萬重山見她這副狼狽相,繃不住笑出聲來。
“你故意耍我?”五姑娘這才驚覺自己上了當,正要再抓幹草攻擊萬重山,就見他順手撈起滿滿一捧幹草不由分說地扣在了五姑娘的頭上。
兩個人把稻草當做武器轉着圈地追打着,笑罵着,破敗的屋子裡,一時間草絮紛飛,像是落了一場纏綿的春雪......
第二日,天光大亮,萬重山護送五姑娘下了山。
到了城門口,萬重山停住腳步:“我就不送你進城了,城裡人多眼雜不方便。”
五姑娘點點頭:“萬重山,還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請講。”
“當初搶走你衣服的到底是什麼人?”
“看樣子應是從北遼而來,個個武藝高強,我這幾個兄弟也不是吃素的,但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其中一個身材高大,器宇不凡,想來應該是他們的頭目。”萬重山如實相告。
一切都可以對上了,元鴻就在那一行人中,他并非是特意為她而來。
昨晚萬重山說的那些話,讓五姑娘明白,她對元鴻的感情其實隻是乍然之歡。這種喜歡經不起世事無常的推敲,更重要的是,他們并不般配。他是鴻雁,她是家雀;他是萬人之上的皇帝,她是低進塵埃的凡人;他殚精竭慮的是如何壯大他的國家,而她費盡心思的是如何經營她的酒肆。
想清楚了這許多事,心中便再無遺憾,五姑娘真誠地對着萬重山說道:“你昨晚說的話,我都好好想過了,謝謝你。”
萬重山一咧嘴,竟有些不好意思:“謝什麼......真要謝我,下次來的時候記得帶上一壇好酒!”
五姑娘翻了個白眼:“還記仇呢!”
“當然,我萬重山可不是那麼大度的人,上次那麼好的酒都沒喝到!不過......”萬重山伏倒五姑娘耳邊,陰聲說道,“下次來的時候可别一個人了,山半腰那真的有狼!”
五姑娘一驚,晴天白日的隻覺得脊背一陣涼意,待回過神來,發現萬重山晃晃悠悠地已經走出了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