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在此處站定,望向遠處平靜深邃的湖水,太陽東升投射過來的光線是金色的,照在湖面上,顯得波光粼粼。
祁佑白最先打破了沉默。
“夏夏。”
“嗯?”
“你當初跟我分手的原因是什麼?”
祁佑白的目光落到盛夏的臉上,細碎的陽光灑進她的眼眸中,像碎鑽,亮晶晶的。
一縷清風正好在此時吹來,迎面拂在他的面龐上,祁佑白頓感快意。五年了,他終于站在她的面前,問出了這個梗在心頭多年的問題。
曾幾何時,他還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揭曉這個謎底。
等了半晌,盛夏良久無言,祁佑白看着站在他身旁,緊鎖眉頭,陷入沉思,明顯不知道怎麼開口的女人,換了個方式發問:
“或者說,當初讓你下定決心離開我的那個原因是什麼?那天發生了什麼特别的事情?”
這個問題明顯要好回答的多。
因為導緻情侶分手的原因太多了,先前累積的誤會,後來發生的矛盾,性格、家境,等等等等,甚至隻是一個不起眼的難過瞬間,都能夠成為促成二人走散的理由,真的要細說的話,那盛夏還不知一時該從何說起。
可如果問她,下定決心離開他的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做最終決定時,那個讓她痛苦的原因,那盛夏就算已經到了白發蒼蒼、耄耋之年,她都清楚地記得那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和她想要結束這段關系時的難過心境。
她開了口:
“你還記不記得畢業典禮那天?”
“畢業典禮?”
“嗯,那個時候,你是咱們學校的優秀畢業生代表,坐在第一排……”
A大人才濟濟,盛夏隻是一個從小鎮出來的姑娘,學習天賦一般,就算後面幾年有祁佑白的輔導和監督,她的成績也隻是位列中上遊水平而已,跟祁佑白這種一學就會,随随便便參加個比賽就能在全國大賽中拿個第一的人,是天差地别的區别。
她從與祁佑白戀愛的第一天起,“不般配”這三個字,幾乎總是萦繞在她耳邊。而且很多人慣會欺軟怕硬,隻會在祁佑白背後,獨自面對她時,才敢這樣輕易嘲諷。
畢業典禮那天,又是一樣的情形。A大理工專業是強勢專業,她一個文科生,學院位置被學校排在了最末尾。
祁佑白上台領獎發言的時候,底下女同學們瘋狂尖叫,校長拿着話筒連連說了三聲“肅靜”,才将将維持住秩序。也就是這時,盛夏前排的兩名女生竊竊私語起來,話裡話外地在貶低盛夏,奇怪學校裡成績又好人又漂亮家境還不錯的美女那麼多,為什麼祁佑白偏偏選了她。
坐在盛夏身邊的舍友也聽見了,替她抱不平,拿着手中的礦泉水瓶使勁敲擊了兩下她們兩個的座椅靠背,兩個人沒想到說人壞話被正主聽見了,對視一眼,假惺惺地道了個歉。
後來,優秀畢業生代表發言結束,學校各大領導分别上台講了幾句,講話的最後,說,為了歡送他們這屆畢業生,祝福他們前程似錦,學校精心準備了舞蹈節目。
就這樣,全場氣氛來到最高潮。
一群個子高挑、體型纖細、模樣标緻的舞蹈學院小姐姐,穿着顔色統一的碧色古典舞服,從台上兩側小跑出來,在煙霧彌漫的台上,甩起仙氣飄飄的水袖,剛柔并濟、身韻合一。
舞了大約一分多鐘後,音響裡的調子徒然一變,台上衆人甩開裙擺齊齊旋轉起來,接着,全場燈光一暗,整個禮堂突然伸手不見五指,但黑暗僅僅持續了幾秒,正當台下觀衆們議論是不是停電了的時候,猝不及防地,台上一束柔和的白光瞬間直直打了下來———
伴随觀衆席間瘋狂的尖叫聲和台上亮起的燈光,盛夏看到,舞台的正中央,出現了一位蒙着紅紗,穿着水紅舞服的主舞,她是碧葉中間的一點紅,從光影中出現,邁起輕盈的步伐,翩翩起舞,瞬間成為在場所有人眼中的焦點。
霎那間,台下掌聲響起,如雷貫耳,經久不息。在全校男生女生的叫喊聲中,面紗落下,露出了主舞明眸皓齒的容顔,一舉一動風情萬種,眼波流轉、顧盼生輝,就連盛夏都看呆了,坐在座位上,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好美。”
周遭的其他校友看到這一幕,更是瞬間炸開了鍋,他們認出了主舞是誰,紛紛在底下交頭接耳———
“怎麼是秦雨?她不是藝院的嗎?”
“對啊,她怎麼跟舞蹈學院的人在一起跳舞?”
“我以為她隻會畫畫呢,沒想到跳舞也跳的這麼好!”
“太美了!果然是女神級别的,不愧是跟理學院的祁學霸傳過绯聞的人,他們才像一對的啊!”
……
那一刻,聽着周圍人的議論,坐在黑暗中的盛夏,心中酸澀萬分。
旁邊的舍友對視一眼,心疼地想安慰安慰她,但盛夏怔愣地坐着,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她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台上的秦雨,看到她正在台上與所有人手拉着手,微笑着,彎腰鞠躬對着觀衆席謝幕。
閃閃發光,果真像女明星一樣耀眼。
那是盛夏第一次,清晰地聽到了心底那個魔鬼一樣的聲音——
“承認吧,你就是嫉妒她、羨慕她,想要成為她。”
“她才是那個與祁佑白登對無比的人!”
是啊。
盛夏承認。
她确實嫉妒她,羨慕她。
不過,她就是她,她才不要成為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