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離婚後,父母兄嫂出門都低着頭走路,回來對着她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是念叨就是埋怨。
家裡人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你這麼有本事,誰的話也不聽,自己能決定離婚的事,那你離了,就不要來靠家裡。
江梨從來不是能受氣的人,即使是家裡人也不行。
她把供銷社售貨員的工作賣了五百塊,拿着這筆錢,跟姨家的表兄弟跑廣州做生意了。
慎州人是改開後,最早走出去,奔向全國各地闖蕩的一批人。
蒼平縣下面鄉鎮的許多人,從七十年代末起,就已經開始往外跑,有大批人去了天南海北倒騰商品做起買賣。
臨水鎮二姨家的表哥,是最早走出去的那批人,他闖出去以後,回來帶上親戚兄弟一起出去賺錢,江梨和大姨家的表哥,舅家的表弟一起,跟着他出去闖蕩。
她在家裡,父母看不慣,知道她要出去,又都死命攔着,江梨父母覺得她好好再找個人嫁了才是正途,出外闖蕩是男人的事,她一個女人也跟着出去在外面混,老家這邊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這名聲就更壞了。
江梨決定了,誰也說不動,她媽不給她看女兒,她就交生活費把女兒托二姨帶,義無反顧的去了離家千裡的陌生天地。
最開始,她是來往廣州和慎江兩地倒騰服裝、電子表等小商品,比起同鄉們半生不熟,手腳并用的普通話,她普通話交流無障礙,語言學習能力也強,去了廣州不久,就把廣東話說的像模像樣,她幹過幾年售貨員,有做買賣經驗,眼光又不錯,就服裝生意這一塊,她就賺了不少。
那些一塊去廣州闖蕩的親戚同鄉們,有留在當地支起小攤賣起慎江魚丸和炒粉幹,做起小吃生意的;有腦子尖又能鑽研的,回老家拉了一幫能幹活的人過來,在廣州和各地去接工程,做起了包工頭;還有看到商機,把慎江家庭作坊裡出來的紐扣、皮帶、皮鞋往廣州各地銷售的。
江梨在此期間,也找到了新的商機。
當時蒼平縣下面的鄉鎮,很多人家在六十年代就開始飼養長毛兔,之前都是供銷社統一收購,價格受限,一直沒發展起來。年初的時候,國家放開兔毛市場交易,開始有私人開辦收購站,養殖戶也多起來。
江梨打聽到廣州這邊的兔毛價格,發現中間有豐厚的利潤空間,她便想簽下外貿公司訂單。
她花錢置辦了一套行頭,挎着皮革包,身邊帶着長相清秀的舅家表弟充當助理,直接上門拜訪廣州的外貿公司,尋求合作,想拿下兔毛收購訂單。
收購的事比江梨想的更容易,這年頭做生意其實不難,隻要有優質貨源,就不愁賣不出去。她與外貿公司談好收購價後,便一刻也沒有耽誤,起程回家,組織人手在老家大量收購優質兔毛。
為了籌集墊付收購資金,她把自己這一年多賺的錢全投進去了,還以高額利息,從親戚朋友手裡借貸,幾乎是孤注一擲。
随着第一批兔毛運出去,大額貨款回款時,才減輕了她的資金壓力,也讓她更有信心,繼續把大量資金投入兔毛收購裡。
江梨的帶動,讓更多人發現了這一商機,私人收購站和公司如雨後春筍般出現,臨水鎮的兔毛交易市場迅速發展起來,變得十分繁榮,還為當地創下巨額稅收。
江梨半年多時間專門收購兔毛,為她賺到了她此前都不敢想像的财富,但好景也不長,臨水鎮兔毛市場的繁榮帶來了負面影響,外地兔毛攜帶的病源引發了兔瘟,導緻大量兔子死亡,養兔業受挫,再加上部份商販為牟利,在兔毛中摻假摻雜,損害了外貿信譽,導緻大量兔毛無法出口,臨水鎮兔毛業從興起到衰落也隻不到一年時間。
江梨見機不對提前抽身出來,沒有造成什麼損失,隻不過看着紅火的兔毛市場如昙花一現,不覺有些惋惜。
江梨那兩年東奔西跑,吃夠了幾天幾夜坐綠皮火車的苦,她遇到過扒手、路霸、騙子,欺生的當地人,錢賺到了,冷暖也嘗盡了,如果不是親戚兄弟護住,她一個女人出去闖蕩,會碰到的麻煩和危險是成倍增加的,再加上女兒大了,不能一直寄養在二姨家,兔毛生意結束後,她就不打算再出去了。
當時正好蒼平縣茶葉公司臨街的供銷點店鋪要轉讓,她周折找了許多關系,辦了挂靠街道的手續,才能把這個兩層樓的店鋪給盤下來,裝修後開了一家飯店。
開業前,她各種鑽研,想辦法摸進了縣城幾家企業和機關單位的辦公室,陪着笑臉送上飯店的折扣券。還特地花錢印刷出一批傳單,請人在下面鄉鎮的皮革市場、兔毛市場、客輪碼頭,貨運站等地方發放,就是想讓一些做生意的、開大車的,有應酬需求和消費能力的人,知道自己這家新開的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