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不想看你們吵架?”老胡總推推施行易,低聲催促:“行易,要不你去看看?”
施行易心頭湧上了一股熟悉的感覺,那是在最近這幾個月每次和胡其盈見完面後都會出現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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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其盈倚靠在欄杆上,舉着手觀察手腕上的玉镯。
從施父的話裡可以得知這是施行易母親遺留下來的一件飾品,也就是人類通稱的遺物。人類會在看見和逝者相關的物品時觸發對逝者的回憶和思念,将對逝者的情感投射到這件物品之上。
但這個據說價格不菲的東西在她看來隻是一件易碎的裝飾品,至于寄托其中的更為重要的情感價值,她更是無法理解。人類怎麼會将念想放置在這麼脆弱的東西上,她的記憶數據可是存放在加密文件裡的。
身後傳來陽台門開合的聲音,一片陰影擋住了屋裡照來的明亮光線,隻餘下月光柔和地落在細膩通透的玉镯上。
施行易在胡其盈身邊站定,微微側頭看她手上的玉镯,他的目光柔和又懷念,像是借此月光再次思念了他的母親,片刻後才出聲道:“這是我母親的遺物。”
現在不是劇情時間,如果按照劇本,施行易應該在剛剛就憤然離席,而不是在這裡與她交談。
因為情感模塊的異常,她無法準确模拟原來的胡其盈在劇本外的情感表達方式,所以在非劇情時間,她隻能遵循自己的系統規則與人類交流。
于是她說出了自己剛才的疑問:“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過于直白的疑問,承接上文看來不免讓人覺得有陰陽怪氣的嫌疑,但胡其盈的語氣實在過于平淡,表情也過于平靜,似乎她隻是單純不理解“遺物”的價值。
施行易多少也已經習慣了胡其盈這毫無眼色的怪異,耐着性子向她解釋:“很重要,不是指價格的昂貴,而是對我來說它是母親的遺物中最特别的一件。她很喜歡這個镯子,是她的母親、我的外婆送給她的,從我很小的時候就告訴我以後她也會将它送給我未來的妻子。”
他頓了頓,轉過身來看着胡其盈,神色很是認真。他說:“所以不管我們現在或者以後的關系怎麼樣,既然這個镯子現在在你的手上,我希望你能好好保管。”
胡其盈把懸在欄杆外的手收了回來,面朝着門内的白熾燈又仔細端詳了一番手上的玉镯。顔色濃淡相宜,玉質細膩,觸感油潤,不管怎麼看她都隻能看出這是一件價格不菲的飾品,僅此而已。
但它被施行易寄托了太多對母親的思念,或許還有施母對她的母親的懷念。而此時在這些胡其盈無法理解的情感之上還要再加上一個等待她應下的承諾。
明明镯子的重量并沒有任何的變化,胡其盈還是覺得它似乎比剛才更沉重了一些。
她的創造者曾經告訴她,承諾很重要。承諾是優先級僅次于任務的重要事項,所以不能輕易答應别人的請求。但是——胡其盈擡頭看了一眼施行易,他還在等待她的回答,眼神微微垂下,和她對視時也沒有任何閃躲,專注且執着。
施行易的請求并不屬于系統所記錄的違規違法情況中的任何一種,她不介意許下承諾。
所以她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我會盡我所能保護它。”
她的表情與平時無二緻,依舊冷淡,隻是微微擡起眼望向施行易。或許是月光落進眼裡才使得她的眼神看起來像在注視。注視着某個人,然後緩慢而堅定地說出一個承諾。
施行易沒由來地犯起煙瘾。他并不熱衷于此,這隻是在叛逆期的時候連同與父親的關系變差一起留下的一項陋習,在他遇到無法處理的狀況的時候總想借助點外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問:“介意我抽煙嗎?”
胡其盈搖搖頭,說:“我不介意。”
得到回答後施行易将手伸進口袋裡,還不等将煙盒拿出,就聽見胡其盈接着說道:“但吸煙會對你的身體産生影響,有概率讓你患上慢性呼吸道疾病、神經系統疾病、心髒疾病和陽/痿,同時你在吸煙時産生的二手煙也會對與你同處一個場所的我造成健康損傷,所以我不建議你吸煙。”
施行易摸煙盒的動作頓了頓,又将煙盒塞回口袋裡,無聲地歎了口氣:“下次如果有人問你這個問題,我建議你直接說很介意。”
胡其盈微微歪頭,不是很明白但還是接受了建議:“我明白了,那更正一下我的回答,我很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