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讓她忘卻前塵,隻顧行如今道路的意思嗎?
或許當年的歲歲在分别時年歲尚小,又遭遇重大的變故,恐怕已經前塵忘盡。既然如此,她不想、也不願揭露兩人的關系,能看到對方康健長大已經如願以償。
“……很适合你的名字。”姬時歡無聲地念過這個名字,嘴角勾起淺淡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開口邀請道,“再過幾日便是祭月節,不如留下來與我們一同度過吧。”
“這于理不合——”面前的道長想也不想就是拒絕,姬時歡聞言有幾分落寞,但她将這些情緒壓下心中。
“北部的攸州仍有舊朝餘孽,過了祭月節,阿祀也要離開王城前往攸州赴戰。”姬時歡提着燈籠走到院中的石椅坐下,“阿祯也會随她兄長同行。……還是道長事務繁忙,無法撥冗?”
說出那些話語時,姬時歡不自覺地盯着面前道長的面龐。對方的眉眼已經長開,眼神依舊清澈透明,也許是自己的提議過于突兀,對方下意識地蹙起了眉。
她還可以說出許多理由将面前的人留下,可偏偏藏匿在心底的理由無論如何也無法開口。
姬時歡自嘲地勾起唇角,準備提出一個台階讓對方拒絕的時候,面前沉默許久的道長卻同意了這個邀請。她以為自己幻聽,不可置信地擡頭望着對方,心跳得飛快,幾乎要撞出自己的胸膛。
害羞的道長抿着唇再次點了點頭,表明了她的态度。對方分明沒有說話,但姬時歡卻險些哭了出來。
她聽到對方提起這裡的異常情況,還需要在府中待一段時間,還有一些關于乾坤宗的不便透露的事情,讓她諒解。
可是這些話她都聽不進去,得到道長應允的她滿心歡喜地盼望着祭月節的到來。為了穩定自己的情緒,她隻能将手中的細杆握得更用力些,走到不遠處的石桌坐下,将燈籠放在桌上,背過身笑着說了些場面話:“……我看方才道長如此急切的模樣,想來是有急事,我便不叨擾道長了。”
“……殿下,更深露重,您大病初愈,還請多保重身體。”身後的女子沉默了片刻,說出尋常的提醒才離開。
背過身的姬時歡望着桌上燈籠暈出的光影,晚風帶起她未梳起的長發,飛舞在她的腦後。不知坐了多久,又聽到更夫打過三更天的聲音,她才緩緩地回過神來。
隻這麼一眼,她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二十年間她見過不少相似的面孔,閑來無事也曾用畫筆描摹下女兒的模樣——終究沒有方才看到的那一眼震撼人心。
沒有母親會錯認自己的女兒。
……可作出那般行徑的自己,又算什麼母親呢?也隻是白占了稱呼上的便宜罷了。
那天師姐将地縛靈的事情放在祭月節之後,湯穗穗便以為是在佳節期間不适宜除魔,也就沒有追問下去。
也許是臨近佳節,整座宅邸中的人都十分繁忙。對比起來,每日按時維護屏障的自己顯得極其清閑。
她還記得師姐提到“仰慕秦王”,私底下也不自覺的關注起秦王。
身體恢複了不少的秦王這段時間過得都十分忙碌,早出晚歸是常有的事情。聽祯姐姐說,秦王這段時間當在王宮中和帝王商讨要事,還有北部攸州的戰事。也正因如此,原本也住在府邸的姜祀最近直接宿在郊外的演武場。
“那祯姐姐你呢?”盡管湯穗穗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但還是聽得很認真。她雖然不了解政事,但她明顯感覺到山下的環境比起以前好上不少。她知道她們的忙碌都是為山下百姓們的安居樂業而努力着。
“我?我也會跟哥北上,母親說讓他也帶我熟悉戰場。”姜祯笑容十分坦蕩,眼神裡還露出不自覺地期待,“我還沒有真的見過哥哥戰場上的模樣呢!”
之前更多是跟在母親身邊處理事務,隻能從戰報中的隻言片語拼湊。
“可是戰場,不是會死人嗎?”湯穗穗望着對方亮晶晶的眼睛,有些不理解,“你不怕死嗎?”
姜祯的回答讓湯穗穗想起師姐她們,她依舊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麼她們總能這樣坦然地談論生死,就像每日的餐食一樣。
“怕啊。”姜祯回答十分直接,她伸手輕捏湯穗穗的臉頰,“可是人總會死的,這有什麼好怕的呢?——如果真的有死亡的那一天,我隻希望我的死亡是有意義的。”
“不說這麼沉重的了,”還沒等湯穗穗開口,姜祯笑着擺擺手,說起了别的事情,彎着眉眼開口:“等哥哥這次再班師回朝,母親就會立他為太子……還真是期待啊。”
“那你呢?”
“我?我當然是當哥哥的輔佐啊。”姜祯理所當然地回答。這些年來,她将哥哥的努力看在眼底,也在心中對對方萌生由衷的敬佩之意,認為王位繼承肯定會落在他的身上。
不過還有一件讓姜祯發愁的事情,就是哥哥總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想到這裡,姜祯眉宇籠罩着愁雲,看向身旁的少女:“穗穗道長,有什麼治愈傷病的好方子嗎?我哥他常年征戰沙場,身上落了不少舊傷頑疾,若是提前備好一些方子,應當能改善不少。”
姜祯心裡暗自抱怨,自己這個當妹妹的,怎麼比本人還更關注身體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