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蘭聞言，便擱下了筷子。

面果看她一眼，老老實實的沒動，林嬷嬷擦完腳，趿着鞋子對她溫聲道：“面果，先幫我把水倒了，再回來把飯拿下去，這裡就不用你服侍了。”

面果撸着袖子應了一聲，上前提了木桶就去外面倒水，片刻之後，她折返回來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了，提着食盒跟林嬷嬷道：“嬷嬷，我下去了。”

“去吧，把門帶上。”

面果走了屋裡就剩下林嬷嬷和碧蘭，碧蘭眼睛紅紅的，垂着頭也不說話，林嬷嬷歎了口氣：“你做這幅樣子是給我看呢，還是給夫人看的？”

碧蘭咬着唇，臉上無限的委屈：“嬷嬷也這樣想我，我沒臉在這待下去了。”

她說着就要起身，林嬷嬷喝住她：“坐下！”

“你是在夫人身邊這麼些年被人捧着縱壞了，否則怎麼會這麼大氣性！我當初怎麼教你的？為人奴婢就要認清自己的位置，你認清了嗎？！”

碧蘭沒想到林嬷嬷會這麼說，她拿帕子捂住臉，開始抽泣起來。

“哭什麼哭！這麼幾句話你就受不住了？”林嬷嬷起身看着她，恨鐵不成鋼，“當年我服侍太夫人的時候，她出門赴宴被人刁難，礙于對方的身份太夫人不便發作，然我站出來替她掌掴了對方的婢女，對方氣極發難，要當衆掌我的嘴，太夫人命我自罰，我把自己抽腫流血也不曾哭過一聲。”

她一字一字道：“這，就是奴、婢！”

“一切為着主子着想，不光要成為她的左膀右臂，還要成為她手裡的盾，更要成為她手中的劍！她榮則你榮，她辱則你死！”

“如此，你才能得到主子的尊重。”

林嬷嬷的目光變得冷厲：“可你在幹什麼？！你自恃在夫人面前得臉，平日裡總要插手她和侯爺之間的事情，如今更是打着太夫人和我的名号去脅迫夫人，既不自知也無忠心，你有哪點把自己當奴婢了！”

“你真以為我得了夫人的準許到洗墨庵貼身照料侯爺？老婆子我還沒瘋！哪個敢不顧侯爺的體面這般折辱他，莫說是夫人，我也不饒！”

“你不把自己當奴婢，不想着得到夫人的尊重，就别怪夫人不給你體面，隻是攆你出來已經是對你寬厚了，你卻還心生怨怼，你想做什麼？！”

一番話說得碧蘭無地自容，埋着頭哭得越發兇了。

顯然，林嬷嬷還不打算放過她。

“我來替你說，”林嬷嬷踱了兩步到她跟前，厲聲道，“你想當姨娘——”

碧蘭哭聲一頓，從帕子裡擡起臉來，眼中淚落如雨，又驚又怯。

她搖着頭出聲：“不、不是……”

“我往日教你怎麼為奴婢，可不記得教過你怎麼去當姨娘！”林嬷嬷皺着眉不去看她，“你每每往洗墨庵去，名義上是為夫人辦事，打量别人看不出來你的心思？”

“侯爺還好好的時候，一切自有侯爺和夫人定奪，我也管不得你，可他沒出事的時候你不急，怎麼如今侯爺不好了，你反倒急了？”

“你難道不知道，侯爺要是醒不過來就這麼走了，你就是當上了姨娘，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還要被人看不起？”

不，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林嬷嬷一口一個姨娘，戳得碧蘭喘不過氣來，她仰着臉看向林嬷嬷，忽然嘶聲道：“我不是為了當姨娘！”

林嬷嬷一驚，擰着眉扭頭看她：“那你是為什麼？”

“我，我隻是……”帕子抵在她唇邊，碧蘭的眼神裡閃過羞怯神往，繼而布滿了哀痛和絕望，“我隻是，愛慕侯爺——”

她激動地喃喃自語起來：“侯爺待我與别人不同，我往洗墨庵去，都是侯爺允了的，是他有話要同我說……我一直在等，等侯爺親口對我說，我不要夫人擡我當姨娘，我隻要侯爺的一句話！”

她哭得不能自已，越發的語無倫次：“可侯爺他出事了！我卻連見他一面都不能，分明是夫人妒我！我卻還要去求她……”

林嬷嬷聽得呆住，看她的眼神宛若在看一個瘋子。

她氣得渾身顫抖，揚起手一掌掴在碧蘭臉上：“你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