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府裡被徐素湘趕出院子的人隻有一個,且當時為了碧蘭的臉面,徐素湘并沒有公開把她攆走的原因。
“是碧蘭這麼同你說的?”知道這位三姑奶奶生性潑辣,徐素湘此刻倒也沒真動氣。
裴慧道:“這還用她來說麼?自打我上回提了一句要把她擡為姨娘的話,轉頭她就被攆出去了,當我看不出來,二嫂這是對我不滿?”
說着,她又補充道:“當然,您也是對碧蘭不滿,畢竟她是滿院裡最有資格升姨娘的人,二嫂妒她也是正常。”
她這話越說越不像樣,紅菱和翠竹在她說出那句“殺雞儆猴”的時候就把屋裡的下人都清走了,就連軒哥兒都被奶娘抱了下去。
此刻裴敏坐着不動,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樣,在她心裡,姐姐越是這樣鬧,嫂嫂越是與她離心,于她正有利。
徐素湘端坐在上首,挨個掃過兩人的面龐,平靜道:“且不說我是不是對你不滿,如今你二哥終日躺在床上,你說我用得着去妒忌哪個?”
“要說不滿,也是你們對我不滿。我拿你們當妹妹,你們可曾拿我當嫂子?當着三家那麼多仆婦的面,連原委都不曾問一句,一來便下我的臉,一個隻管坐壁上觀,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是什麼鴻門宴,一個個弄得烏眼雞都成了仇人了!”
“怎麼,你二哥不好了,你們對我就不再有一絲尊重了?”徐素湘的眼神坦蕩又鋒利,直逼得二人不敢直視。
裴敏嗫嚅半天:“嫂嫂,我沒……”
“我……”裴慧嘴巴開合着,不知道該從何辯起。
徐素湘的眼裡漫上一層失望的哀色:“若是你們二哥還好好的,你們還會如今日這般麼?”
從前,裴放一直是這個家裡的支柱,無論是她還是眼前的兩姐妹,都在他的庇護下互相照應幫扶着,如今他倒下,這個家竟連和氣也維持不住了。
她這話說的重,裴慧自知理虧,好半晌才鼓起勇氣道:“難道……這裡頭有别的緣故不成?若是我冤枉了二嫂,我給您賠罪。”
徐素湘這才将碧蘭被攆的事細細說了。
“我原想着她若知錯打消了念頭也就罷了,誰知林嬷嬷剛好讨了她去,她要人我總不能不給,所以才沒讓碧蘭回來伺候。”
裴慧聽完,皺眉道:“二嫂你也太寬容了,她都敢脅迫主子,怎還可讓她回來伺候?”
在她看來,碧蘭分明是有當姨娘的心,她此生最恨這種一心惑主攀附的人,她願意擡舉那是她大度心裡樂意,但不代表對方可以肖想。
碧蘭在她心裡頓時成了令人嫌惡之輩,說完,她不忘站起來給徐素湘道歉:“二嫂,是我魯莽不問緣由,請二嫂饒我這一回。”
徐素湘歎了口氣,對她點頭道:“坐下吧。”
見她重新拿起了筷子,兩人這才松了口氣,裴敏鼓起勇氣說道:“嫂嫂,方才我不是故意不攔着姐姐的,隻是……”
她咬着嘴唇,終究沒能把兩人吵架的事說出口。
徐素湘心裡明鏡似的,她夾了一筷子鵝脯肉,靜靜吃了兩口飯,這才說道:“你們應該還有話要跟我說吧?”
裴敏聞言悄悄看向裴慧,裴慧裝作不見,她剛剛才惹了徐素湘不快,現下哪還敢跟她提過繼的事。
眼看着裴慧給自己添了半碗湯,并不打算開口的樣子,屋子裡也沒别的下人,此時若是不提,後面就更不好開口了,裴敏思索良多心中忐忑不已。
手中帕子幾乎要揉爛了,她才下定決心開口道:“嫂嫂,不是我多嘴,隻是二哥不醒妹妹心裡終究不安,想問問,嫂嫂将來有什麼打算麼?”
徐素湘捏着羹匙喝了兩口湯,新鮮山筍炖的老母雞,是這個季節獨有的鮮味,她喝着湯眉毛漸漸舒展開來,拿起帕子沾了沾嘴角,這才回答她:“沒有。”
見裴敏欲言又止,她道:“你想問什麼?”
裴敏忽然擡頭,看着她道:“二哥沒有孩子,侯府卻不能沒有繼承人,嫂嫂,沒想過這個問題麼?”
此時,裴慧附和道:“是啊,二嫂就沒考慮過養個孩子在自己膝下?這不僅是為了侯府,也是為了二嫂的将來着想啊。”
總算是問出來了,徐素湘嘴角緩緩笑開,她們要是再說不出口,她都要替她們着急了。
“妹妹們有什麼想法,盡管說說看,我聽着。”
裴敏見她沒惱反而笑了,懸着的一顆心慢慢落下,她笑道:“孩子這事倒也不難,嫂嫂可以從親族中過繼一個聽話伶俐的,養個十幾年,和親生的也沒什麼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