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王家的鬧心不同,徐家人的日子過得十分平靜。
五月底,徐家人迎來了小思英的周歲生辰,徐素湘斥重金買下了兩匹馬,一匹小馬送給思英作為生辰禮物,一匹棗紅駿馬則留給了自己。
她從前在房陵曾學過騎馬,那馬是宋縣令花重金買給一雙兒女學騎射用的,徐素湘當時眼饞的不得了,便央了徐英去求宋家哥哥,這才有幸讓她們騎上兩回。
如今想來,往事如飛鴻踏雪,不堪回首。
因薛氏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大辦,徐家人便隻請了花小蕊過來坐席,自己人小小熱鬧了一場。
席間小厮捧了件禮物過來,說是翰林院編修宋大人送來的,徐硯臨命人收了,隻說謝過,并沒有多餘的話,徐素湘也就沒在意。
吃過午飯,思英在一堆禮物裡面翻騰,拿出了一支玉笛非要她娘親吹,蘇婉慈哄她道:“娘親不會吹笛,娘親教你彈琴好不好?”
“不好!”思英耍賴,黏在她娘身上不肯下來。
徐素湘把她扒下來,嘀咕了一聲:“你徐英姑姑才會吹笛呢。”
“妹妹說什麼?”蘇婉慈沒聽清,問了一句。
徐素湘搖頭,問道:“這玉笛是誰送來的?”
蘇婉慈把笛子收起來,道:“我問過夫君,說是他以前的同窗送的,姓宋,叫宋如璋,今年殿試剛中的榜眼,現在是翰林院編修了。”
徐素湘聽着,愣了半晌。
原來,打馬遊街那日,紅菱未曾注意到的榜眼,便是宋家哥哥。
他果然到了京城,也果然考中了……
徐素湘想起大哥哥說出的那句谶言,不由地眼眶一紅,她低着頭抵在懷中思英的肚皮上,沒敢叫人看出來。
思英以為姑姑在和她玩,裂開嘴咯咯地笑了起來。
傍晚,從徐家散了席出來,徐素湘堅持要騎馬回去,讓紅菱和翠竹坐了馬車跟着後面,兩人不放心,又不敢不由着她,隻能下了馬車一左一右緊張地跟在後面。
馬蹄哒哒踏過石磚,徐素湘想起了和徐英第一次學騎馬的時候,她站在一旁看着宋家哥哥小心翼翼護着徐英上馬,他牽着缰繩在前面走着,偶爾一回頭,看向徐英的眼神是柔軟帶笑的,徐英接觸到他的眼神,慌得羞怯垂頭。
那是徐素湘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暗生情愫。
可惜……
徐素湘今日喝了酒,已有些醺醺然,好不容易到了侯府門口,險些在馬上下不來,虧了紅菱和翠竹撐住她,最後還是紅菱把她背了回去。
青松已學會了不動聲色地打探聽瀾苑的動靜,聽聞夫人這個時候才回來,還喝了酒,他看向榻上日漸消瘦的侯爺,不由重重歎了口氣。
再這樣下去,不知道侯爺還能撐多久……
夫人是打定主意不理會侯爺了,想不到他們五年夫妻,夫人竟心狠至此。
青松一拳砸在自己腿上,咬緊了後槽牙。
徐素湘因醉了酒,第二天在家中躺了一日,紅菱和翠竹也難得有閑在園子裡逛逛,沒想到就這一逛,竟逛出了火氣來。
兩人本想在園子裡摘些花回去擺着,路過湖邊的靜雲軒,忽然聽見裡面有人在說話,侯府裡下人沒事做躲躲懶她們也是知道的,一時就沒放在心上。
直到聽見一人說:“昨兒傍晚,我瞧見夫人是被紅菱背回來的,好像是喝醉了。”
兩人同時頓住腳步,就聽見另一個人回道:“是去見外面的男人了吧,我看遲早有一天夫人要把外面的野男人帶回來!”
紅菱和翠竹面色一變,裡面卻是傳出了暧昧的笑聲。
“聽說,是夫人娘家擺了席,哪有什麼男人?”
“這你也信?勳貴之家,哪有女人成日往外跑的,自從侯爺不行了,夫人就在外面撒開了歡兒,外面有什麼好的,定是有男人勾着!”
“說不定啊……”
眼看着這幾人越說越下流,紅菱和翠竹怒喝一聲:“放肆——”
兩人從窗下繞到門邊,指着裡面幾個仆婦,怒不可遏道:“青天白日,誰給你們的膽子在這造夫人的謠?!”
幾人吓得站了起來,見是夫人心腹,心中暗道不好,一個個縮着脖子求情道:“兩位姑奶奶饒了我們罷!是我們喝醉了渾說的,我們自己掌嘴,您二位可千萬别告訴夫人去!”
說着,其中一個自己啪啪打嘴,餘下兩個見狀也跟着扇自己。
“誰是你們姑奶奶,你們姑奶奶還在國公府呢!”紅菱扔了花砸在幾人臉上,兩手叉腰,罵道,“不得好死的下作東西!侯府養着你們,你們不說好好伺候主子,反倒在這裡編排起夫人來!那狗嘴裡都吐些什麼?你敢說我都不敢聽,怕污了老娘的耳朵!仗着夫人好性兒,你們一個個都以為夫人好欺負是吧?今日若饒了你們,明日你們豈不是要爬到夫人頭上拿自己當主子了!”
翠竹見那石桌上還擺着黃酒瓜子,上去抓着酒壇子就摔在幾人身上,三人一個趔趄,酒壇子噼裡啪啦碎了一地,剩了幾滴黃湯全灑她們鞋面上了。
“一群爛了心腸的!喝兩滴馬尿就把自己當個東西了!要打嘴到夫人跟前打去,在這裡裝給誰看!”
徐素湘昏昏睡起,就聽見院子裡鬧哄哄的,她喊了人進來,卻不見紅菱和翠竹,而是彩菊伺候她梳妝。
“外面怎麼了?”
彩菊一邊給徐素湘挽發,一邊答道:“是幾個媽媽白日裡吃酒,不知道說了什麼混賬話,兩位姑娘正上火呢。”
待梳妝好,徐素湘起身出去,紅菱和翠竹兩人已把院子裡的下人遣出去了,彩菊見狀,也悄悄退了下去,在外面守住了院門。
紅菱氣呼呼地把三個仆婦在靜雲軒說的話道了出來,跪下道:“這幫刁奴欺負到夫人頭上,夫人若不處置,她們來日必要鬧出更大的事來!”
徐素湘小時候在房陵見多了這種嚼舌的婦人,一件事隻要經了她們的嘴,保管傳的面目全非,而這樣的人,常常能湊出一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