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雲知直起身，波瀾不驚地關切：“沒有撞疼你吧？”

“沒事。”□□達毫不掩飾地打量她，和聲細語地問：“你是子涵的朋友？”

雲知就坡下驢地點頭，揚手示意要去洗手間，簡短道别：“回聊。”

“好。有空多聚聚。”

□□達記下，待會敬酒時要讓許子涵好好介紹。

二人擦肩，超出一個身位的刹那，雲知唇角弧度拉平。

身後目光一路追随，直至她全然沒入洗手間内。

進了隔間，雲知掏出手機打發時間，這才看到送餐小哥給她發的微信。

送餐小哥是旺盛飯館老闆的兒子，青春男大，嘴格外甜，見她總是一口一個“雲知姐”。每次看着送餐小哥那如朝陽溫暖的笑靥，她總會想，新房客要是有小哥一半熱情就好了。

很快收起這無端的念頭，雲知回：【謝謝。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送餐小哥：【雲知姐，禮物你拆開看了嗎？喜歡嗎？】

禮物是沒拆的，但情緒價值要給足。雲知面無表情地發送：【喜歡。】

送餐小哥：【你喜歡就好。我剛看你出門了，是有什麼事嗎？】

雲知沒答，回：【為了慶祝你開學，我也送你一份禮物，去選吧。】

送餐小哥：【不用的，我送了你，你再送我，不就相當于扯平了嗎？我不要扯平。】

雲知腦中升起一個大大的問号。

和小孩聊天就是麻煩，總說些讓人看不懂的話。

送餐小哥：【雲知姐，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啦？給你送餐的時候，你關門關得那麼急，我還以為你家有人呢，哈哈哈。】

哈什麼哈？雲知頭頂又冒出幾個問号。

掃了眼時間，差不多了，她收起手機，回到大廳，在女方桌找了個正對舞台的位置坐下。

賓客基本到齊，場内隻剩零星幾個空位，司儀宣告婚禮将于5分鐘後正式開始。

□□達在司儀身旁等候開場，雲知的視線從他的臉下移到他略微凸起的腹部，不禁彎起眼。

好戲開始了。

從洗手間出來後，□□達便過分口幹舌燥，一杯杯水灌下肚，口渴感絲毫沒減，肚子反倒被撐大不少，原本寬松的皮帶都變勒了，他鑽進角落背對場下偷摸松開兩格，才覺得舒适些。

“準備開始了。”司儀過來說道。

“好。”答話聲喑啞得隻剩氣息。

司儀忙問：“嗓子怎麼啞了？你先喝點水潤潤。哎，娟姐，”他叫來不遠處的婚禮管家，“拿杯溫水來給新郎潤潤嗓。”

娟姐面露難色，“要不，忍一忍，别喝了吧。”

她對司儀使了個眼色，司儀順着她的指示看去，□□達的腹部已成半圓，如同懷孕五六月。

司儀驚訝，也有點疑惑，新郎之前的肚子就這麼大嗎？是喝水喝出來的？怎麼可能？

在他晃神間，□□達催促，“倒一杯來。”

客戶發話，娟姐不敢再反駁，“好。”

娟姐跑開去找服務生倒水，司儀擔憂地問：“你是不是不舒服？”

□□達幹得能噴出火，身體裡像是藏了一塊大海綿，吸幹他全身的水分，每一寸肌膚都成了幹涸地，幹得要皮開肉綻，血液濃稠得像是要凝滞，想喝水的渴望在體内熊熊燃燒。他想喝很多很多水。

他搖頭，想說話，嗓子太幹，張嘴先咳嗽兩聲，娟姐端了水來，他奪過杯子，直接灌入喉中。

司儀震驚地發現，不過飲盡這一杯水，□□達的肚子又大一圈，和七個月的孕婦差不多，西裝扣子被撐得岌岌可危，随時會崩開。

再看，襯衫上踢出一隻小腳形狀。

頭皮一緊，司儀立即眨了眨眼，好在，形狀消失了。他松了口氣，連連安撫自己：是眼花吧，應該是眼花。

可是，就算沒有那詭異的幻覺，這碩大的肚子也實在驚悚，司儀吸了口氣，别過臉，強迫自己不再過度關注。

他再次提醒：“要準備上台了。”

一杯水下肚，□□達的口渴并沒能澆熄幾分，他忽地察覺腹中有什麼在動，低頭看了眼，入眼是能擋住腳的渾圓肚腹，後知後覺地生出幾分恐懼。

怎麼回事？胃脹氣？也沒吃什麼啊。他在腦中複盤早、午餐的菜品，沒發現任何異常。腦子亂成一團，肚子勒得實在難受，他顧不上司儀和婚禮管家，背過身又把皮帶松開兩格，卡扣前，他手頓住，索性放到最後一格。

“真的不去醫院嗎？”司儀耐不住再問一遍。

□□達回身，視線掃過全場，放眼望去，台下賓朋滿座，不少人翹首望着他的方向，大家都在等待婚禮開始。

今天，是他有生以來最順遂的一天。

今天過後，金錢、權利必将紛至沓來，他必将一步步登上青雲。

這一路，踏着他的自尊，踩着吳子琳和那個未出生的孩子的命，他不能在這種關鍵時刻掉鍊子。

“開始吧。”□□達咽了口口水。

“好。”司儀應聲。

提了口氣，他同音響老師打出手勢，邁開長腿走上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