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德不大,四層樓,樓體藍白,裝修得明淨清爽,像是一家正經醫院。
可作為一家醫院,堪堪七點多,竟就熄燈打烊了,實在不正常。
秉持着“來都來了”的原則,雲知坐在宴席看戲時,順手搜了“蔣佘”這個名字,然後搜到這裡。
她本是打算等問清那個故弄玄虛的背後之人後再來,惡靈突變發狂,打亂了她的計劃。
打量樓宇一番,雲知問顧慎之,“你會穿牆嗎?”
顧慎之睇着她,“不會。”
“隐身呢?”
“也不會。”
“好吧。沒關系。我也不會。”雲知同他咧嘴一笑,得到一個波瀾不驚的冰山臉。尬了一瞬,她若無其事地接着幹正事。
橫臂在面前劃出一圓,手過之處留下金痕,雲知晃了晃顧慎之的手,牽他入圓中。
如穿門而過,二人徑直來到四樓樓梯口。
走廊裝的是感應燈,一有動靜,燈便亮起,一盞接着一盞,頓時通明,雲知揮手,燈複滅,她又隔空把監控攝像頭扭向牆面。
往前走時,她仍舊握着顧慎之的手,顧慎之試圖抽離,下場則是被她更用力地攥住。
沒看顧慎之,她邊走邊查看門牌邊說:“等我忙完,我們好好算賬。今晚不說清楚是不會放你走的。”
想起什麼,顧慎之面上多出幾分倉皇,放棄抵抗。
走廊盡頭的辦公室,燙金門牌上印着“執行院長,蔣佘”。
門上有密碼鎖,雲知轉頭想問顧慎之是否會開鎖,對上那晦暗不明的眸子,一時語塞。那人倒像是讀懂她的心思,主動将手背貼上去,一道白光從他脖頸處生出,順着右臂血脈直達門鎖,門鎖“嘀”了一聲,他自若地推開了門。
這不是靈術。
雲知表面雲淡風輕地道了聲謝,内心實則在不住琢磨顧慎之是什麼物種。
這位神秘生物對電子器件有比普通人敏銳千倍的洞悉力,很快找到藏于牆面挂畫後的保險箱,又憑借着他那破解電子鎖的異能将其打開,找出幾本病例,其間密密麻麻記載着被奪走器官的人的信息,有些是自願買賣的,有些不知從哪抓來的,還有如吳子琳那樣,是被身邊人強行送來的。
“再找找有沒有其他證據。”
雲知去書櫃翻找文件,顧慎之則坐到桌前打開蔣佘的電腦,并從辦公桌抽屜裡摸出個U盤。
歪頭掃了眼,雲知問:“你在做什麼?”
“找證據。”敷衍又毫無毛病的回答。
噼裡啪啦敲鍵盤聲響起,顯示屏上輸入密碼的界面閃爍幾下,密碼框内自動出現一串字符,輕而易舉地進入了電腦桌面。
“你是黑客?”雲知問。
顧慎之答:“程序員。”
“程序員……你上班為什麼穿西裝啊?不應該穿格子衫嗎?網上說程序員上班都穿格子衫的。”半是詢問半是玩笑,是想擡起氣氛,也是想和顧慎之更親近。
默了片刻,顧慎之回:“今天見了客戶。”
“哦。”雲知繼續閑扯,“你跟我來這裡做這些,不怕我是壞人嗎?”
“你不是。”
語氣笃定,令雲知很受用,她嬉皮笑臉地追問:“萬一呢?萬一我是個無惡不作的大變态呢?那你可就是為虎作伥了。”
沉默。
好一會,雲知才意識到,自己是被無視了。認清現實的她不禁暗罵:這人忒無趣了吧。
不過……
自打第一次見他,他就是這種一絲不苟的形象,人如其名,嚴謹、古闆、仿佛來自上個世紀。
雲知對顧慎之是一見鐘情。
初次見面,他來看房,穿的是長款黑風衣,肩寬腿長,襯得身材挺拔。他手指纖長白皙,腕骨窄勁,猶如镌刻,不經意間露出,透着點清新的性感,瞬間攫取雲知的全部注意。
因被美□□惑,雲知為留他長租,甚至給出租一年免三個月租金的巨額優惠,終是成功留下這位帥氣房客。
顧慎之入住後,雲知打着房東關心房客的名号,不時給他送送溫暖,如愛心蔬菜、愛心水果、愛心甜品等。顧慎之是個講究人,有來有往,出差回來會給她帶特産,做了美食,也會給她打包一份送去。
雲知不用工作,于是發揚近水樓台的優勢,常常制造“偶遇”。
他出門,她偶遇,與他一道下樓。
他回家,她偶遇,與他一道上樓。
可是,所做這些,不過是抛媚眼給瞎子看。
過去的半年,他們長期保持良好的鄰居關系,僅此而已。
那麼,為什麼三天前的他們會突然“坐上火箭”,越過暧昧直接進入生命探索階段呢?
經過這幾日複盤,雲知認為,還得從一杯奶茶說起。
顧慎之這位“預制老人”對質樸的健康生活有着令人發指的執着,奶茶店買一送一,雲知請他喝,他拒絕,說奶茶不健康。
“一杯500ml全糖奶茶約含有60g糖”,這個知識點,雲知正是從他口中得知。她至今能夠清晰回憶起他那一本正經的表情,比上學時的教導主任責罵她時還要嚴肅。
掃了雲知喝奶茶的雅興,為做補償,顧慎之請她喝了一杯無糖豆漿,配料表隻有水和大豆的那種。
當那濃郁上頭的大豆味頂上腦門,雲知決定暫且放棄追他一個月。
在雲知回歸原本生活、不在顧慎之面前亂晃的第十天,夜晚,雲知剛點完奶茶,小區便停電了,她去給顧慎之送蠟燭,就着微弱燭光,倆人坐在陽台上閑聊等電來。
奶茶比電更早來。
為湊單,她下單時點了兩杯,當時不知會停電,也不知會和顧慎之獨處,她點的兩杯都是自己喜歡的口味,準備享受120g糖帶來的快樂。
可既然身在顧慎之身邊,即使預料他不會喝,也還是得客氣一下。于是,她假模假式地問他要不要嘗試一下。
萬萬沒想到,顧慎之竟然答應了。
印象中,他約莫隻吸了一口,然後就變得奇怪起來,先是說話語速逐漸緩慢,接着渾身發熱解開了襯衫的第一粒扣,再之後,空氣中莫名彌漫出一股奇特的清香,甜甜的,香味熏得雲知意識模糊。
關于二人是如何開始肌膚之親的,她已經完全想不起來,隻記得他的唇、臂膀、胸膛都極為滾燙,燙得幾乎要将她融化。
“好了。”
話聲打斷遐想,回憶止在最動情的一幕,雲知臉熱了幾分,胡亂抓起一沓文件,和保險櫃裡找出來的摞在一起。“我也好了。”
她站起身,借着整理資料,順帶整理了自己的心情。顧慎之拔下主機上的U盤遞給她,交接後,那手還平攤在半空,雲知眼珠一轉,不懷好意地問:“還想讓我牽?”
顧慎之避而不答,局促地拿過雲知懷裡的文件,“沉,我來拿。”
他倉皇要走,雲知憋着笑再問:“不帶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