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麼近的地方啊。”克拉拉直視天花闆說道,視線因為視力沒能飄遠多少,又因為思緒而飄到了大洋彼岸的另一個地方,她的語氣也飄忽,久久無法落到地上。
犬山曉有些擔心對方是不是低血糖了。
克拉拉低下頭,視線回來了,思緒回來了,她那從喉嚨深處發出的笑聲和自信也一起回來了,她先是嗤笑,随即,那長長的氣音又因為某件事好笑而加入了持續不斷的顫抖。
“我待在這裡的原因,是那個東西。”克拉拉指向了醫療區所在的位置,正對着她的手指的是一片不透明玻璃,并非故意擋路,而是早就在這裡了,“那是,特異點,或者你們叫它奇點也可以,驗證的過程忽略不計反正你也聽不懂,以關聯性來看,我得到它的原因是自願贈予,贈送方是我2002年加入的實驗室中,那隻帶了我一年就莫名其妙消失的導師,White。”
“我願意聽你說你的過去,但現在你似乎有别的東西想要強調,那是什麼?”犬山曉耐心地說。
“咳咳。”克拉拉清了清嗓子坐起身,“那個大型研究中心的研究方向是生物基因化學,對沒錯你或許覺得耳熟但是這樣的研究所或者實驗中心數量并不少,但我作為特殊學生兼助理加入那個研究中心的實驗室的原因隻是因為那個導師而已,而她的研究方向是藥理學。”
“為什麼因為那個導師?”犬山曉問道。
“…因為好奇她論文裡理所當然的論點,我約談了她,表示願意贊助。”克拉拉忽然嗤笑了一聲,“然後她向我展現了奇迹,花錢買來的奇迹,現在看來當時她确實是缺錢缺到需要兼職賣藝了,不過就這樣她也不願意賣自己的實驗器材。”
“奇迹?”犬山曉有些懷疑,“有可能是魔法嗎?”
“那時她已經差不多是個中年人了,當魔法少女有些太晚了吧?”克拉拉頓了頓,繼續說,“我說是奇迹是因為那是小概率事件,而不是因為那是不可能實現的事件。那個實驗室的樣本庫比Evo現在的那個還要大一倍,但動态識别建模還是得靠自己建的,更别提倫理問題,那可不是草藥那種不上市就沒事的好心貨。”
克拉拉嘴角咧開,這樣的笑容配合她的白大褂,科學怪人形象閃亮登場。
“所以,隻有模拟實驗,該怎麼樣才能讓你也理解那份美麗呢?那技術路徑毫無疑問是不成熟的,但她仿佛被神眷顧了一般從沒有考慮過非實現的可能性,就連報錯都沒想過。血腦屏障這一系統你能用血液感觸理解嗎?不能的話隻記住這是藥理學與大腦之間的最大障礙,隻能靠優化藥物結構或者繞開達成突破,或者買點金轉頭砸材料學專家。但是她使用口服,甚至不是注射,胃酸何德何能有機會在那台機器上模拟效果啊?”克拉拉盡可能用廉價的詞彙來展示她寶貴的經驗,但很明顯,沒用。
“…我記下來了!”犬山曉擡頭說。
“那也不錯了。”克拉拉頓了頓,歎了口氣,“好吧,好吧,算了。總而言之你就當作是你朝北方深冬結了冰的湖面扔泥巴那其中的營養還是被湖裡面的魚吸收了吧。”
“…我理解了!”犬山曉恍然大悟,“有一點點可能,但真的隻有一點點诶。”
比如冰面恰好有一條小小的縫,或者恰好之前有來釣魚的人嘗試鑽洞把冰面打磨過,或者那條魚正好被凍在離冰面比較近的位置而且還活着,總之,一點點可能。
“但是她模拟了三次,全都成功了。”克拉拉說到這裡倒是沒有如一開始那樣激動,“後來我發現她确實是用了些伎倆的,但說到底,哪怕是用了些伎倆,那成果也足夠任何一個實驗人員出席任何一個電視台采訪的任何一個黃金檔了。”
現在是但是時間。
“但是她失蹤了,在2003年,她的失蹤甚至沒在那個實驗室,甚至研究中心裡激起什麼水花,研究中心的跟進管理根本不管,就好像那結果連同她本身都微不足道一樣。但我不這樣認為。”克拉拉笑了笑,“不過這可能也就是我的主觀猜測而已。後來我主觀猜測這背後有什麼陰謀,主觀熱血沸騰,主觀橫沖直撞。然定位這裡,事實是一坐十幾年,一事無成。”
“不要這樣說啦。”犬山曉皺眉否認道,“雖然你人品不怎麼行,但是我一直覺得你挺厲害的,業務能力也強,腦子也很好用,而且見誰和誰說話都特别自信诶。”
“大人都是這樣的哦,小犬山,你又見過多少大人呢?”克拉拉這樣說着,移開了視線,“不過我确實是天才,這無可否認。”
“…你自己能想開就好。”犬山曉說。
“說回正題,我接手了那個實驗室的所有記錄數據,也接手了那家夥的研究方向。”克拉拉言辭間對那位不告而别的導師的不滿顯而易見,“中途東拼西湊賣了點東西也有了些研究成果吧,不過體外和體内實驗一直沒找到合适的受試者。”
“結果?你的那些藥物嗎?”犬山曉問道。
“一部分,通過那家夥的贈送附言,我還買了個醫療艙改裝了一下放那個特異點作為療法的一部分,那玩意對生物有通過接觸甚至間接接觸導緻昏迷的效果,我想辦法給解決了。”克拉拉雲淡風輕地說,看向犬山曉。
“哦哦,然後呢?”犬山曉問道。
“…沒有然後了。”克拉拉冷笑一聲,“說什麼你都聽不懂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啦。”犬山曉無奈地說,“下次和我講講我聽得懂的吧,比如你以前在遇到的人,那個實驗室我覺得還挺奇怪的,不過就你來看,或許也不是很奇怪吧。”
“你沒确切觀察不要擅自定論。”克拉拉嚴重譴責這種行為,“總之我确實缺一位受試者,根據你的描述,你的那位朋友聽上去症狀可以實驗我的藥物。”
“主次是不是有點奇怪?”犬山曉問道,又說,“這會有用嗎?你不是說術業有專攻,這兩邊真的能連起來嗎?”
“試試看吧!”克拉拉鼓勵道,“我不保證有效但你們也沒得選吧!”
“我去詢問一下她們的意見吧。”犬山曉猶豫地說,“你看上去非常希望我們這麼做,出于我對你道德上的了解,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你是大學教授會喜歡的類型呢小犬山。”克拉拉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因為靶向藥物的療效針對性太強了,效果目的簡單來說就是殺菌,菌指泥巴中的營養,無菌可殺的話臨床試驗就永遠無法達到确認藥效穩定性和不良反應的目标,實驗無法迎來結果,無法發表,無法評審,那。”
克拉拉沒有繼續說下去。
“那就是你在這裡待着的最終原因,對嗎?”犬山曉問道。
“當然啦,小犬山,我可是等了十多年呢。”克拉拉咧着嘴笑了,“那些家夥也是,不過那些家夥永遠不會改變吧,直到我拿着結果拍到她們的臉上的那一刻。”
“…這個我覺得我聽懂了。”犬山曉認真地說,“你想用這個結果讓誰對你刮目相看,是你的導師嗎?”
“好了問題到這裡結束!”克拉拉擺了擺手,“她失蹤,不負責的導師和死了沒區别,而我的目标對你對你們來說毫無聯系性,有關系的是這次臨床試驗本身,去聯系那位志願者病人吧。”
犬山曉頓了頓,她意識到克拉拉的那些私事她确實沒什麼辦法和立場去管。
“我記下來了。”犬山曉點頭,“無論如何,謝謝你願意幫助我們。”
“不客氣。”克拉拉說着,看向了醫療區,或者說,那其中的什麼。
犬山曉也看向那裡,隔着單面玻璃她什麼也看不到,但毫無疑問,那裡存放着她們的希望,雖然效果動機過程全部存疑。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要做的事情和送命沒什麼區别,不過你們魔法少女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打算往這個無前人給出定論的學科發展,好自為之吧。”克拉拉坐回了電腦前頭也不回地說,“還是老樣子,别把我抖出去。”
“知道了,這個東西你記得用。”犬山曉指了指袋子說,“回頭見!”
随後,克拉拉目送犬山曉離開了實驗室,才開始翻看手提袋裡的東西。那驚喜禮盒之中如往常一樣放着許多昂貴名酒,底部還有一些高度,她頓了頓,将酒全部倒出來讓它們在地上自由翻滾,并将底部密藏的紙盒拿了出來。
是一個背帶式的肩頸背按摩儀,包裝上通過中年模特鼓勵了用法,調節按鈕多到額外附送一個遙控器,由一個著名中老年高端保健器械公司研發,廣受上班族好評。
“在她看來我已經到了需要這個的程度了嗎?”克拉拉嫌棄地說,随即開始研究怎麼用。
另一邊,森山寺姐妹跟着啟明星給出的地址一路來到了西市區北部偏郊區的某處居民區,從外部看這裡的建築都有些年代了,爬山虎一簇一簇地趴在牆上,公寓前鋪設的石闆路路面因多年的使用而變得崎岖不平,一旁的灌木叢也因無人打理而生長地額外野性。
公寓并不需要什麼鑰匙就可以進入大門,二人來到西西路所屬的公寓門外,确認附近沒有别人或監控攝像頭,準備進入。
“我們沒有鑰匙,怎麼開鎖?”森山寺未雅問。
“西西路老師的屍體現在應該已經被警察發現了,查到這裡估計是遲早的事情,人不是我們殺的,我們直接破門而入就好,記得帶手套。”森山寺未央冷靜地說着,拿出了一把從艾克裡普那裡得到的鋸子從公寓門的縫隙間插入,很順利地劈開了鎖舌,門可以被拉開了。
森山寺未雅沒說話,隻是帶上手套順勢拉開了門。
西西路所屬的公寓并不大,比起公寓更像是一處工作室,從門口進入就可以看清室内的所有空間,除了衛生間。室内因分區不清而雜亂,但統一地看不出什麼生活痕迹,家具也隻有大概是公寓配置的灰色沙發,餐桌,和餐桌旁的兩把靠背椅,以及一台依舊在運轉的冰箱。
沒有額外的任何家具,甚至沒有床。無論是沙發還是餐桌,甚至是沿着牆邊的簡易廚房區域的台上都淩亂地散布着各種紙張,以及未開封的筆記本和書本,森山寺未央撿起看了看,發現是日之森發放的。
“一會我們也去郵箱那裡看一下。”森山寺未央說。
森山寺未雅點了點頭,開始收集地上的紙張。
屋子裡的紙張太多太亂,二人花費了一定時間才将屋内能看見的紙張全部收集起來,衛生間内也隻有簡單的洗漱物品,還不如酒店提供的齊全。步入式的衣櫃裡倒是有些西西路穿過的衣服,以及未開封的一次性貼身衣物,儲物室和廚房區域的櫃子裡内空空如也,沒有行李箱也沒有食物,就好像這間公寓的主人知道自己隻會暫時待在這裡一樣。
“這些紙張大部分都沒用,怪不得像垃圾一樣到處丢。”森山寺未雅說。
從屋内得到的那些紙張大部分都印刷着日之森的教學教材,沒有與西西路本身相關的信息,于是二人去郵箱處把文件都取了出來,其餘空格所屬的一部分郵箱肉眼可見地爆滿。
這裡被遺忘了,公寓也好,多年前就開始修但一直沒修好的石闆路也好,說要延伸到這個區域但一直沒實行的列車也好,全部被擁擠在西部市區的人抛之腦後。
“西西路老師她應該是知道自己會如何的吧,也知道會有人找到這裡來。”森山寺未央失望地歎了口氣,繼續翻看着紙張。
“等等,你看這裡,”森山寺未雅拿起一張被折疊過的紙張,明顯是從信封中取出的,是一份來自醫療保險公司的賬單,“你看這裡的名字。”
賬單來自聖心生命保險,二人未曾聽說過這個保險公司的名字,日之森會給編制下的教師購置醫療保險,但教師也可以自己額外再購買保險産品,比如視力保險之類的。而從西西路的這個屋子就可以看出她那近乎于無的生活熱情,二人很難想象她會為了健康額外購買醫療保險。
“亞貝琉西西路,這是西西路老師的全名?可是她的辦公室名牌上都隻有西西路這個名字。”森山寺未央疑惑道。
“日之森支持學生在校内使用自己偏好的名字,隻有在個人證件上會要求顯示真實姓名。”森山寺未雅說。
森山寺未央點點頭,繼續去看賬單摘要和詳細賬單。
醫療服務總費用:50000
保險公司已支付:-45500
您的責任金額:500
醫療服務提供者:神脈醫院
服務類型:常規體檢,影像檢查,視力檢查,血液測試,藥物單補充。
接下來是支付方式和其它提醒,以及公司的蓋章和簽名,沒有額外的信息了。
“大都是檢查類的,時間是在去年十月份,是在她入職之前,可是日之森的學生和老師都是在日之森指定的地點參加的檢查,為什麼西西路老師要單獨在别的地方做這些呢?”森山寺未雅提出了疑點,“這個名字也夠可疑的。”
“應該是她背後的人的要求,那這樣的話這個醫院就确實很可疑了,這家保險公司也是。”森山寺未央思索着說。
“網上應該查得到,”森山寺未雅拿出手機,“這裡沒信号,我們出去後再找。”
森山寺未央點點頭,餘下的紙張裡再沒有出現什麼有用的信息,她沒有猶豫将所有紙張都帶走了,離開之前二人再次巡視這處公寓。
“應該是真的沒東西能找出來了,走吧。”森山寺未雅說。
森山寺未央點點頭,二人從公寓門離開,但走到玄關處時,她發現公寓大門内側的魚眼蓋子上懸挂着一個像是風鈴的懸挂裝飾物,毛絨表面不反射任何光,尤其低調。她沒有從中察覺到奇怪的反應,随即伸手将其摘下,手感柔軟,那是看不出造型的毛氈裝飾物。
“這是什麼?貓毛?”森山寺未雅湊過來看。
“沒有标簽,是手工的,”森山寺未央忽然想到了,“這個是古河老師送給西西路老師的吧!古河老師她自己也有帶着一些,辦公室裡也有,包上也有。”限制于此,但遠不止于此。
“裝飾物放在辦公室更有用,她基本上不回這裡才對。”森山寺未雅不理解。
“已經沒法再問她原因了,”森山寺未央說,“就這樣帶走吧。”
二人離開公寓後不久手機就有了信号,森山寺未雅開始搜尋有關剛才找到的信息相關線索,森山寺未央收到了來自犬山曉的好消息。
“克拉拉說她對未雅的事情有個概率未知的可疑方法。”犬山曉說。
“那實在是太好了!”艾克裡普迅速但緩慢地回複,“克拉拉小姐真是敏銳的人,隻是普通人卻也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不過為什麼說是概率未知的呢?”
“其實我也不清楚,克拉拉似乎認識那位伊提阿姨,她們是師生,實驗室的研究的方向也和大腦屏障什麼的有關的樣子,我不是很能懂。”犬山曉說。
“那這次治療在成功率上應該還是有風險的,如果這次治療還是沒辦法奏效的話,就讓我來試試看從外部介入吧。”艾克裡普說,“治療過程我也會在現場看着的。”
“那至少現在有個治療選擇了,未央未雅怎麼看?”有樂羽生說。
森山寺未央心髒砰砰直跳,她本做好了在這件大事上耗費很長的時間,但她的朋友比她想象中的更可靠,她轉頭看向自己的姐姐說:“有辦法了!雖然概率未知但是現在就可以試試。”
“這麼快?”森山寺未雅說,“不過越快越好,現在就過去吧。”
“太好了!我們現在就可以去試試看!”森山寺未央在聊天群裡說。
“未央和未央調查結束了?有什麼收獲嗎?”有樂羽生回複說。
“剛剛沒有信号,西西路老師家裡幾乎沒有有用的東西,不過我們找到了一張可疑的醫療保險賬單,我準備上網查查相關的信息。”森山寺未央回答說。
“克拉拉說需要準備一下,明天下午放學後大家有時間嗎?”犬山曉說。
“我和啟明星小姐約好了明天下午見面,不過我很擔心未雅這裡。”艾克裡普猶豫地說。
她沒有明說擔心的理由,但理由存在,且就在大家的腦子裡。克拉拉是個普通人,實驗人員,而且研究可疑目标,這幾項艾克裡普放在一起不看質量克拉拉的臨床實驗的危險度就和Evo這個當前大敵不相上下。但靶向藥臨床試驗多數如此,隻是這次缺少一個質量監控。
艾克裡普是最好的保險,所以她擔心自己不在時風險超标,也猶豫自己是否應該為了這一可能性耽擱她真正需要考慮的困境。
她在思考一個答案。
“艾克裡普就去見啟明星偵探吧,未雅這裡我會看着的!”森山寺未央猶豫了一下,繼續說,“她現在沒法對自己負責了,我會替她負責的。”
“我也會在的。”犬山曉說。
“為什麼在猶豫?”森山寺未雅看出了自己妹妹正在煩惱,“是因為擔心實驗出事嗎?”
“當然啦,艾克裡普一直很擔心普通人對我們感興趣。”森山寺未央點頭,“但是曉說那位克拉拉小姐和伊提阿姨認識,并且曉自己也和對方分享了自己的信息,在這一點上我就認為克拉拉并不會貿然對我們做出可疑舉動的。”
“想這麼多幹什麼。”森山寺未雅打斷道,“實驗失敗了那也不過是失敗了而已,有你們幾個在我還能死了不成?”
“…話是這樣說沒錯。”森山寺未央說着,卻對那毫無波動的語氣感到生氣,“你有想過萬一你真的死了那怎麼辦嗎?我怎麼辦?爸爸媽媽怎麼辦?”
“我想說我不在意。”森山寺未雅說,“但我真正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無法想象我死掉的未來。”
“那我告訴你。”森山寺未央笃定地說,“我們會非常非常的傷心,絕不可能有‘這裡還剩一個呢那就這樣吧’的妥協出現,你能理解嗎?”
“我不能。”森山寺未雅說。
“誰管你能不能啊!”森山寺未央生氣地不再看森山寺未雅了。
“總之藥物臨床試驗隻要阻斷及時就不會出現不可挽回的結果,我會有所準備的。”艾克裡普說,“那到時候如果出現了異常情況一定要馬上告訴我,我會馬上趕到的。”
“當然啦!謝謝你!”森山寺未央說。
“那我也說一下我剛才的發現吧,我有偷偷跑出去回到案發現場看。”有樂羽生說,“之前我們戰鬥的地方已經完全被警察管控起來了,不過我沒看到她們更多的舉動。我想辦法進去檢查了一下當時鬥争最激烈的地方,但除了一片廢墟以外沒有任何其它痕迹了。”
“一點留下的血迹都沒有嗎?”犬山曉問道,她記得自己做法沒那麼溫柔來着。
“沒有,而且當時掉下來的肢體也消失了,警察那邊沒有發現這件事的迹象,它們認為有易燃物在那裡爆炸了,所以才會沒有生物痕迹但建築損壞嚴重。”有樂羽生說。
“對方應該是有能控制血液的方法,畢竟以當時的情況來看她應該很快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虛弱才對。”犬山曉分析說。
“羽生辛苦啦,也辛苦那些警察處理這件事了,希望建築重建能順利呢。”艾克裡普說。
“我們在網絡上搜索了一些線索,”森山寺未央轉述,“這個聖心醫療保險機構沒有官方網站,我們根據那份賬單上的聯系方式嘗試搜索,隻找到了一家相同聯系方式的同名的物流公司,同樣沒有官方網站,但其物流中心城市分部在Evo園區裡面。
而那所神脈醫院倒是有在正常營業,現在作為私立醫院活動,在當地還挺有名的。但地址在另一座城市中臨海的區域,過去需要三四個小時的汽車駕駛時間。”
“這個醫院我們也應該去調查一下的,不過距離太遠了調查範圍也大,需要挑時間。”犬山曉說,“不過我覺得那裡可能會有很大的線索。”
“而且我們如果準備動身前往其它地區最好隐蔽行動!”森山寺未央說。
“這樣一說确實,我們如果準備坐公共交通就肯定會留下記錄的。”有樂羽生思索着說,“但是跨城市的話就隻能坐列車了吧,我們沒有車可以開。”
“我沒聽說過這麼一家醫院,應該是私人的,沒有在公共場合宣傳過。”艾克裡普思索着緩慢地打字,“如果有定點坐标我可以直接帶着大家過去,不過我得先找到那裡。”
“我們一起行動吧,大家一起的話能找到更多東西的。”森山寺未央這樣相信着。
“嗯!”艾克裡普很高興看到這樣的話。
幾人談論之間,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宣告這漫長的一日即将步入黑夜。
“今天下午真是發生了很多事呢。”有樂羽生感慨說。
“我其實覺得你們還挺神奇的。”森山寺未雅忽然說道。
“我們四個嗎?怎麼了?”森山寺未央不明所以。
“說到底,魔法和魔物都是脫離常理的存在,但你們四個每個人都理所當然地就接受了。”森山寺未雅說,“别人我不了解,你不會覺得魔法這種東西和正常的生活有種錯位感嗎?你們沒有考慮過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嗎?沒考慮過風險嗎?”
森山寺未央思索了一番,發覺自己确實是對魔法接受得非常快,她在獲得那份實驗報告的信息之後一開始确實消化了一番才接受,但之後馬上就開始嘗試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原因吧,”森山寺未央頓了頓,看着對方說,“我當時覺得,如果你能恢複正常的話那無論怎樣都無所謂,不會有比那時更壞的情況了。”
“這樣嗎?”森山寺未雅聽了後愣了愣。當時是什麼東西,是什麼情況,是什麼心情,她通通一無所知,但若是當時比現在更壞,那麼,森山寺未雅不禁想,那時的森山寺未央是什麼模樣呢?
“對啊,你自己是不記得了,我可記得一清二楚呢!”森山寺未央現在對話題選擇毫無顧忌,“我每次去裡面見你都會被你拿東西砸,醫生說的話很悲觀,你說的話都亂七八糟的,爸爸媽媽去看你你根本就不願意見,但我們真的不在你又問我們在哪裡。”
之後森山寺未央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那時的經曆,她一直以來自己一個人把這些話憋在心裡,久而久之腦子都變得沉甸甸地。而現在她将這些事全盤托出,像是在講出醜的趣事一般興緻勃勃,森山寺未雅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後聽着。
“不過如果你變回來了的話,是不是會變回那副樣子呢?”森山寺未央想到這裡停頓住了。
“怎麼了?怕我再拿東西砸你嗎?”森山寺未雅問。
“不是啦,”森山寺未央想了想,“我害怕我的身邊的一切都回到這樣之前的樣子,我可能不會再有其它辦法讓你恢複平靜了,爸爸媽媽會變得很傷心,你也會——”
說到這裡,森山寺未央看着森山寺未雅停頓了一會,她想要以語言來傳達自己的感情,好讓自己那無法吸收感情的姐姐能以那些字符去思考結果,森山寺未雅就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她說出來。
“——你也會變得很痛苦,這就是我最痛苦的事情了。”她輕輕地說。
森山寺未雅一時無言,她感到心裡流過了很多,很多的東西,它們沒能留住,隻是短暫地經過了之後就再也沒能停下,她抓不住,但卻在每個一瞬間感受到,因為她在呼吸。
如果有一天,森山寺未雅不禁想,有一天她認為自己活着是一件麻煩事,那會如何呢?她發現意外地清楚這樣的結果會是什麼,卻也無法對此感到恐懼和痛苦。
“我不知道,”森山寺未雅問,“痛苦是什麼感覺?”
“你會被綁起來,要麼一動不動地發呆,要麼撕心裂肺地嘶吼着扭來扭去,你會拒絕吃飯,隻能靠打針活下去,甚至如果你沒有被綁起來,你就會傷害你自己。”森山寺未央越說越難過。
“這樣嗎?我會變成這樣?”森山寺未雅完全不理解為何會這樣,這毫無疑問是某種緣由導緻的結果,緣由存在,但她忘記了。若是說曾經的自己還未逐漸對一切都失去興趣,尚且還有着感興趣的東西,那麼那個自己到底是在為了什麼而這樣痛苦呢?
“也可能會變成其它樣子,未雅,明明我們是雙胞胎,但為什麼隻有你在經受這樣的痛苦呢?”森山寺未央非常地悲傷,她無法理解自己的姐姐,但卻沒有放棄過理解她。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害怕變化。”森山寺未雅搖頭,“那時的我在想些什麼,現在的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如果能再次變成那樣,那我反而更——”
這裡應該接什麼詞呢?森山寺未雅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那些情緒一縷縷流過,沒有一個在她的舌尖留下一個定語,更好?更正常?更開心?她真的會這樣覺得嗎?她感覺自己在一個虛無的世界中心百無聊賴地站着,周圍的一切都是無所謂的,和她沒關系的,她不在乎的。
除了眼前悲傷地看着她的森山寺未央。
“更能理解你吧。”最後,森山寺未雅這樣說。
聽了這些話的森山寺未央卻是哭了,她拿袖子擦着眼淚,一聲一聲地抽泣着,森山寺未雅掏了掏書包,找出了餐巾紙。
“校服洗起來很麻煩,用紙巾。”森山寺未雅說。
“我會想辦法的,我一定會想辦法的!”森山寺未央悲壯地說,“無論如何都會有辦法的。”
森山寺未雅沒去問辦法是什麼,隻是拿着紙巾看着她。
森山寺未央接過紙巾,哭得更大聲了,二人就這樣一個哭一個看着,直到走回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