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晨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的任務并沒有時限,陰氣不穩之事也非一時三刻便能解決的問題,最重要的是,跟前這位少年總給他一種感覺,隻要他離開了,這少年怕是會像花瓶掉到地上一樣,粉碎的幹幹淨淨。
大約到了午夜,淩淵忽然開口:“我父親是冥界的人,母親是天界的人,所以我身上,同時有着兩界的血脈。”
白雨晨聽得皺着眉:“天冥二界從來都是對立,怎麼可能會有結合之事。”
淩淵苦笑:“是啊,但就是發生了,我便是最好的證明。”
白雨晨沒有接着這個話題,而是道:“我年二十二時飛升,十四歲随軍,行軍八年,中間見過很多為了生計而做盡一切的人,他們為生存而戰,為家人而戰,卻從沒有一個為自己的血脈而煩惱過,亂世中,人們光是想着怎麼生存已十分疲倦,根本沒有閑時來考慮其他問題。”
他說完,再看向淩淵:“隻能說,你真他娘的閑。”
他也沒管淩淵愛不愛聽,淡淡道:“我一介粗人,你也别想從我口中聽到什麼文雅好聽的說話。”
淩淵聽到白雨晨忽然這麼說,沒有生怒,卻反而笑了起來。
他根本沒想過白雨晨會安慰他還是什麼,他隻是想把這些埋在心裡的事說出來,卻想不到白雨晨以這樣的方式來回應。
隻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對着一個陌生人,一個來自天界的人,說出這些壓在心底裡的話罷了。
他抺着笑出的淚水:“神官都像你這種,說話不留情面的嗎?”
白雨晨繼續閉上眼睛:“把事實說出來就是不留情面的話,那這個世界除了謊言便什麼也沒有了。”
後來這場雨下了五天,二人便在這洞中過了五天。
由最初的不相識,慢慢談了許多事情。
白雨晨會跟淩淵說他作為凡人時的事情,淩淵便跟白雨晨說童年時因為血脈的問題遭到質疑的事情。
到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先做了主動,吻上了對方,原本幹淨的衣裳也變得肮髒了起來。
可白雨晨還是沒有做到最後一步。
“這事,得與妻子做,而不是與我這種與你身份對立的人做。”
淩淵哼笑:“你覺得,我們都這樣了,我還能娶妻?”
白雨晨把衣服重新替淩淵穿上:“清清白白,沒什麼不能的。”
他看着外面停下的雨,把腰帶替淩淵重新綁上後,轉身走出洞穴,再沒有留下任何話語。
直到他們在龍潭之下重遇,白雨晨從應龍手中救下淩淵,讓應龍完成他兩個願望,白雨晨也因此觸犯了對冥界之人動了心的天條,被軟禁在天界好一段時間。
天帝親來天牢,看着盤膝打坐的白雨晨:“你若不救下他,最後把喜歡宣于口,也不至于觸犯天條,你何不一走了之,那現在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
白雨晨睜開眼,淡淡地看着天帝:“情感之事,豈可控制,人非畜,喜歡便是喜歡,若是能簡單地忘記,那便不是人了。”
天帝笑着:“你已是神,要忘記,何不簡單?”
白雨晨笑着:“可我并不想。”
“甯願變成凡人?”
“不知道,屬下即使變回凡人,他也未必便會因我而來,隻是,不管他如何作想,我白雨晨,喜歡便是喜歡,這事不會改變。”
天帝眯了眯眼,伸手撫過白雨晨的頭發:“那本座便讓你忘記所有,若你二人再次相遇,再次相愛,本座便成全你們,這亦是天道大人之意。”
白雨晨的眼睛慢慢閉上,垂下頭來,待他再次睜開眼睛,已在自己的居所,對自己為何在此,已是一臉茫然。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東西不同了,而又說不出來到底有什麼不同。
二千年來,懷着這種心緒,看諸事亦不順,不怼回去心裡便不舒服,什麼仙子來了求愛 ,他也隻覺得嫌煩。
然後蒼冥說:“我累了,想退休。”
天帝說:“讓那小怼精替代你?”
“呵,你總得賠償人家,不是嗎?”
天帝摸着下巴,擡頭向天:“那,我再給他一個小小驚喜吧,是福是禍,便由這小子自己去把握了。”
白雨晨聽到這裡,猛然地拍了一下桌子,睜大了雙眼:“你意思是,我絆倒,把神器掉到了凡間,還有月老的紅繩,都是天帝之意?”
應龍摸了摸下巴:“嗯,大人是這種意思。”
白雨晨心裡呐喊:天帝你能不能再坑一點!
又看向面色平淡的淩淵:“你,怎麼看?”
淩淵看着他,歪了歪頭:“除了抛夫二字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形容。”
“我……沒有……,你也,不是……我的,夫……。”
聲音越來越小,越說便越沒有自信。
應龍捂着嘴笑着:“那,我把酆都大帝的意思,也給雨神大人說說?”
淩淵勾起唇角,看着應龍。
意思不言而喻,酆都大帝隻說不能說給淩淵知曉,但沒有說不能說給白雨晨知曉。
白雨晨也了明,笑摸着下巴:“那你得小點聲,被别人偷聽到,便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