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夜深人靜時。
“诶!”少年叫喚了一聲,江昨辰抱着笛子,看向門外,秦滄人遲遲未歸。不禁有些擔心,心跳如麻。聽見這一聲,整理好思緒回過頭來看,少年道:“繩子!快幫我把繩子解開啊,打死結了,松不動!”
江昨辰轉過頭去,沒有理會,怪鬧騰的,不想理。
少年扭動着身子,往江昨辰那邊靠,江好早已熟睡,靠在江昨辰一邊。
那五具屍體已經被放入不同坑中,這些屍體生前遭受侵犯,而且其中一名江昨辰認識,是河畔一戶人家收養來的孩子。
江昨辰沒想到不過兩年未見,就死了,心裡正傷感着,根本不想理會旁的。
隻好等人回來,把屍體送過去驗屍。
少年這時靠過來,用頭拱了一下江昨辰的手臂。江昨辰手肘打過去,少年“啊”一聲,吵得江昨辰更加心煩。
“你幹什麼?”江昨辰瞥了一眼道,“閑得慌嗎?”
少年不懈道:“把我繩子解開,我手都麻了,腳都要痛死了!”
江昨辰看了眼熟睡的江好,低聲道:“小聲點,不然我把你丢出去。”
少年閉上嘴,但還是想說話。江昨辰無奈,單手幫他松綁,另一隻手還搭在江好背上。
少年左扭右扭,像一條蠕動的蛇,看得怪妖娆的。江昨辰拍了他一下,道:“安分點!”
“很安分了啊!”少年辯解道。
江昨辰瞪了一眼他,随即就不說話了。繩子解開後,少年伸展了一下四肢,江昨辰靜靜看着。
“诶!你是哪裡人啊?本地的是不是?”少年閑的沒事,就打算問問這個,再問問那個的。
江昨辰:“……”
少年:“……你别不說話啊!你是不是啊,是不是?”
江昨辰:“……”
少年忽地問:“你啞巴了嗎?”
江昨辰道:“沒有。”
少年眨了一下眼,四處轉溜一圈,銀鈴還不停發出聲響,心都感覺清靜不少。少年打量宅子前方的佛像,江好也随之醒來。
“哥……”微弱的喊聲響起,江昨辰低下頭去看。江好眨了幾下眼睛,随即伸了個懶腰,就道:“哥,少帥還沒回來嗎?”
江昨辰往門外看了一眼,低聲:“還沒。”聲音還帶着疲憊,已經累了許久,眼簾也有下閉的趨勢。
江好起身團坐着,拿出幾塊糖糕來,捏了一塊給江昨辰。
“哥,你不餓嗎?”
“我餓!”少年看見糖糕,兩眼發光,連連伸出雙手,跑過來要,“诶诶诶!我餓我餓!”
說完這句話,也沒注意到一封信從袖間劃落。
江昨辰接下那塊糖糕,轉而道:“你的信掉了,看來你是有要事辦啊。”
少年起初還有些迷惑,後來見江昨辰迅速出手,往下一看,是信。少年頓時就慌了,下意識一腳踩去,還沒下去,就被江昨辰抓住腳腕一拉,重重摔下去。
少年頭着地,被摔出一個大包,還流血了。
“啊——!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少年慘叫連連,江好閉上眼。
江昨辰沒理他,撿起那封信件,拆開一看,什麼都沒有。
江好睜開眼,瞅了幾眼,問:“哥哥,你有自來火嗎?”
江昨辰搖搖頭,問:“你想用火烤?”
江好點點頭,道:“說起來,那些日記拿到的時候,旁邊就放着一個自來火,我拿來試了一下,就真看到了,不知道這個可不可以,我把它帶上了!”
江昨辰拿着信,少年還在那慘叫着,抱着頭打滾。
江昨辰覺得吵,又不想管。
江好拿出自來火,江昨辰拿上一點,字迹慢慢顯現出來,周圍也慢慢變黑。
“周洄逾,替師兄辦好這件事,師兄報酬少不了你的。别跟我說什麼因為沒看,沒眼看是不是!從小眼疾,長大後還是眼疾!這裡是一塊大洋,拿去花吧,師兄很大方的,半個月的口糧,都給你了!”
說是說一塊大洋,可是并沒有見到這大洋的影子。
周洄逾還在地上打滾,餘光看到江昨辰朝自己走來,又打了幾個滾,滾到江昨辰旁邊,抱着江昨辰的腿喊道:“不行了不行了,要死了要死了,賠錢啊!沒天理了,又是綁人,又是打人,還搶人東西,傷人頭的,沒天理了啊!我的頭骨碎了啊!”周洄逾來回搖晃江昨辰的腿。
江昨辰壓根不吃他這一套,隻覺得周洄逾就是欠揍,他笑着俯下身。江昨辰把手放周洄逾後腦勺上,捏了幾下,陰恻恻道:“可以啊,你不是說你頭骨碎了嗎,我看不是,要不我讓它碎了,到時候給你師兄多點錢好了。”猶如地府鬼煞,讓人不寒而栗,感覺後背發涼還有刺撓感。
周洄逾不甘示弱,晃的更加費力了,道:“不行啊,不行啊!殺人了,要殺人了,瘋了,都瘋了!”
江昨辰放下手,手上粘膩的觸感讓他覺得有點惡心。江好無語道:“大爺啊,你不疼嗎?我看了都嫌疼,還鬧騰呢,到時候真死了,你師兄也要跟着死了。”
周洄逾看了眼江好,叫道:“不可能,你說!怎麼死的?”
江好緩緩道出兩個字“笑死。”
周洄逾鬧得更歡了,道:“啊啊啊!我就知道,那死黃鼠狼!就是沒安好心,還讓我來這!等着要喪葬費呢!啊啊啊!”
江昨辰一腳踹開,周洄逾特地打了幾個滾,又來回滾來滾去,頭上都是茅草。
江昨辰道:“行了!”
周洄逾道:“不可能!”
江好丢了一塊糖糕,周洄逾立即仰頭吃下,江好道:“安分點有糖吃。”
周洄逾點點頭,兩眼放光,起身到江好跟前。江昨辰都快想殺人了,可是周洄逾頭上還流着血,沒辦法!隻能幫忙止血了,畢竟是自己惹出來的。
“乖啊,乖有糖吃。”江好輕輕拍拍周洄逾的頭,周洄逾反應過來,連忙後退,道:“不對不對,你你你!你拿我當狗呢!”
江好和江昨辰對視一眼,樂道:“沒有啊。”
周洄逾頭上的繃帶還沒纏完,半挂在那裡,顯得有些好笑,他急道:“我不信!”
“本來就是,為什麼還要把你當狗,這不就相當于把畜牲再當成畜牲嗎?”江好悠然自得道。
那是江昨辰從家裡帶來的繃帶,原本不帶的,但是擔心江好受傷之類的,覺得還是帶上這個為好,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
周洄逾又要開鬧,江好趕忙丢進了一塊糖糕。江昨辰繼續幫忙包紮,他道:“别亂動!”
“哦哦哦!”
“沙沙沙!”腳步聲響起,江昨辰一聽就知道是秦滄人的聲音,他道:“來了就說句話,别跟鬼一樣。”
秦滄人應聲道:“剛才聽這裡鬼哭狼嚎的,我還以為是有什麼髒東西呢,結果沒有。”
江好笑了笑,道:“哥,髒東西在此,速速退開。”
江昨辰摸了摸江好的頭,寵溺一笑道:“别鬧。”
江好搖頭晃腦着,得意洋洋道:“那是!”
秦滄人還領回來一個人,江昨辰定睛一看,看出端倪。
“你怎麼又把她帶回來了?”
“先走吧,這裡明天再來。”
江好聞言看了一眼,卻發現怪怪的,她道:“哥哥,她……好像那個孿生姐妹!”
江昨辰“嗯”了一聲,女人聽後慌了起來,連忙道:“不是的!應該是她像我才對!”
江昨辰冷冷掃視一眼,道:“趕緊走。”
秦滄人探頭過去,指着周洄逾道:“他也要帶上吧,一個——”稍稍停頓了一下,“小小神棍。”
周洄逾“啊”了一聲,表示非常不認同也不高興。
“我才不是神棍,我是回山道士!”
“是啊,小神棍,跟我走一趟。你師兄已經在那候着了,他讓我來抓你。”
秦滄人又對江昨辰道:“還看呢,迷上了是不是?江少爺啊,什麼時候這樣色膽包天了,可不行啊,改天帶你去練練!”
“練練?”江昨辰疑惑道。
“先走!”秦滄人道。
周洄逾也被江好拉上,幾人開車去了巡捕房。沒過多久就到了,巡捕房裡的人都出來迎接,江昨辰下車後一下子就吐了出來,怒上心頭,虛弱道:“秦滄人!開那麼快,你上趕着找死呢?”
秦滄人拍拍江昨辰的背,“哎呀”道:“當然沒啊,隻是你不行!”
“不行!!!”江昨辰頭一回聽别人說自己不行,倒是氣惱的不行,“秦滄人,你要死我送你去死好了,在這礙眼,我讓你上吊去!做個吊死鬼,也好治治你這舌頭短,話卻多說着也不方便的毛病!”雖說是生氣的态度,可講出來的話卻像溫柔對話,好似在調情。
秦滄人像是占了多大便宜似的,顯得很是高興,他道:“那怎麼行,我可不想做黑白無常,而且,黑白無常隻有我一個的話怎麼行,要不加你一個?”
江昨辰拿起手中玉笛就要打,秦滄人急忙躲開,道:“诶!怎麼還急眼了?這不行啊,看來江少爺不僅是膽子不行,身子不行,心也不行啊!哈哈哈!”
秦滄人的無情嘲笑,聽得江昨辰想效仿孫悟空打白骨精,一棍子打死他。
“秦滄人,你找死!”江昨辰罵道。
江昨辰論及家教,嫌少說這種話,那是因為江父不許,但不代表他不想說啊!而且他的母親任會胺也是不介意哒。
秦滄人“诶”道:“江少爺這是要大開殺戒啊,這樣容易上火的,心火難消啊!”
江昨辰追着秦滄人在巡捕房門口跑,秦滄人一邊躲避,一邊回頭笑。江昨辰看見這笑,更是窩火。
秦滄人這樣做呢,其實最容易撞東西啦,比如……這個!
江昨辰眼看秦滄人就要撞到一位老人,想抓住秦滄人,結果秦滄人一躲,還以為江昨辰要上來打自己。不僅沒注意,還非常得意,往另一邊跑去了,還好是沒撞人。
江昨辰看着秦滄人跑遠,懶得去理,而是坐下來。視線流轉,看見屍體被接走,好像是李冷月的家人,江昨辰立馬上前攔住。
“冷香啊!我的孩子,你說你怎麼就要和你姐姐作對,怎麼就要信别人的話,你姐姐都不高興了!你也不會死了!”
江昨辰攙扶住老人,急切詢問:“請問這是李冷香嗎?”
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是……是!她就是我的冷香啊,我不可能認錯,失蹤這麼久,再見到就成這個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