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好神情不太自然，躲在江昨辰身後。江昨辰也不太敢直視兩位年過半百的人。
“哥……”江好怯生生道，心裡還有點過意不去。
江昨辰摸摸江好的頭，道：“你先去外面看看，如果有什麼想要的，回來跟我說。”江昨辰叫了一個人把江好帶了出去。
江好走時還看着老人哭喪的背影，眼中隻剩下對不起。李冷香殺她，反擊沒錯，可是二位老人卻沒了孩子，就是過意不去。
江好走到門外時，坐在一旁，帶着她的人突然腹痛不止，于是去如廁了。
江好想起兩位老人消瘦的面頰，泛着黃，憔悴不堪，面上還有一些斑駁。明明她不覺得自己錯了，可還是覺得不高興，内心愧疚之下漸漸入睡。
“我的孩子啊！我的冷月我的冷香，就這麼被人害死逼死了啊！我的小外孫！”
江昨辰帶着其中一位老人去了審訊室，秦滄人把門關上。
“哭嚎什麼的暫時先放放，接下來開始問你們一些問題。”秦滄人平靜道。
這番話，不自覺讓江昨辰多看了兩眼。
老婦眼神呆滞，看着眼前的桌子不說話，僅是點點頭，像是行屍走肉一般。
老婦的丈夫不言，隻是拿出一封封信，又把它們推過秦滄人這邊。龜裂的手有一道道深不見底的溝痕。
江昨辰看得心驚，立即轉移視線。
“江少爺，過來看。”秦滄人面色有些凝重，轉而拿出那個“冷”字，還有那頁頁日記來。
江昨辰拿上一封仔細看着，上面的署名是“李冷香”，這裡寫着“爸媽，姐姐住院了急需兩百塊錢用，你們快寄過來吧！4月1日。”
江昨辰看着這名字若有所思，雖說寫得是“李冷香”，可這字卻更像“李冷月”吧，那個“冷”字，就說明一切，這是“李冷月”所寫。
“這一封是李冷月所寫的吧？”江昨辰把信立起來翻轉，給李冷月的父親看，眼神裡帶着質問和心軟。
“不！那是冷香寫的，冷香不會騙人……”
江昨辰把那個“冷”字遞了過去，道：“你難道連自己女兒的字都不認得？”
李冷月的父親掃視一眼，然後道：“這沒什麼，我家那兩個從小就臨摹對方的字，像，很正常。”
江昨辰微眯着眼，眉頭輕鎖。他抱手靠椅，嚴肅道：“即使是臨摹，那也會有自己的習慣，你看另一封，真正的李冷香所寫的字。”
冰冷的桌椅，昏暗的燈光，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利劍，李冷月的父親終究還是承認了。
“冷月她……為了拿到這些錢給那個混不吝的，就裝病又裝成冷香來騙我們！”
秦滄人目光不帶一絲柔和，道：“父母哪有不了解自己孩子的，即使有，那也不是你們。說說看，你們的好女兒是怎麼道聽途說，溺死她親外甥女的。”
“她！……”李冷月的父親突然激動起來，仿佛要立馬跳起來，撕碎眼前的人。
“诶！”秦滄人轉了一下頭，靠在椅背上歪着頭看他，眼神中帶着戲谑與沉穩，右手搭在椅子上方，另一隻手則是拿着那些信，“别激動，我說的難道有假？”
江昨辰眼神犀利，盯着李冷月父親，他道：“李冷月會知道是誰殺了她的孩子嗎？”
李冷月父親神情極度緊張，秦滄人又靠在桌子上，右手撐着下巴，道：“我也好奇啊，她到底是因為什麼死的，都在傳她死了，為幼女之死所行。”秦滄人說完後，還挑了挑眉，輕擡下頭。
江昨辰緊随其後，問：“有人殺了她的孩子，她不想着報仇，而是想着自殺？這不太像一個母親。”
李冷月父親緊攥着拳頭，額上青筋暴起，像是無數條在血肉裡面蜿蜒前行的蛆蟲。
“她……她恨啊！可是那個時候不是她自己想死的！”
審訊室頓時安靜下來，江昨辰與秦滄人一言不發，老婦也隻是呆呆看着。
巨大的精神壓力下，李冷月父親無奈洩氣，感覺整個人像是要炸掉了。
“那個時候，她那個混賬丈夫！……”李冷月父親沒有繼續說下去，喘着粗氣。
秦滄人與江昨辰異口同聲道：“繼續。”
氣氛一度焦灼緊張，讓人感到窒息，連空氣都是不流通，就像是人間煉獄。
“那個孩子……不是她丈夫的。”
江昨辰揚了揚眉，感覺有些意外。
“那個孩子是她的初戀的，那兩百塊錢也是為了打掉孩子要的。”
秦滄人順着往下道：“所以丈夫知道了？所以殺了李冷月？”
“嗯……他用這個事做要挾，要是透露出去一點，我家就更是雪上加霜了啊！”
江昨辰嗤笑一聲，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李冷月父親聽後，怒不可遏，道：“你笑什麼！”
江昨辰毫不懼，直視那無能狂怒的眼睛，道：“就因為這個，你女兒被殺了，就可以不管不顧了，那你還真是懦弱。”
“丈夫所設的招魂陣，你知情嗎？”秦滄人冷不丁冒出這句，老人皺了下眉，眼中流露出疑惑。
“看來不知道啊，”江昨辰冷笑道，“她那好丈夫怕是想繼續折磨人，也就打算讓你女兒回來。”
老人一下子将眼前的東西一把扔到地上，道：“那他去死啊！”
秦滄人拍拍手，道：“他已經死了，你想怎麼樣呢？”
江昨辰臉上差點被甩到，秦滄人一把抓住，一個眼神也沒看過來。
“你大女兒很久之前就死了吧，這日記看着像是最近不久寫的，錯頁的，仔細看着喽。”秦滄人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日記，給了老人。
老人憤怒的抓過來看，一下子就被撕爛了。
“這不可能是冷月寫的！冷月去世前，這一切都沒發生！這是冷香寫的！”
秦滄人攤手聳肩，道：“哦，是啊，那她為什麼寫呢？是因為瘋了嗎，為什麼瘋呢？”
“我……我！我不知道！”
“因為殺人而瘋的話，我相信不可能。有預謀的殺人，不太可能會瘋。”江昨辰視線流轉，到了老人的臉上，“怎的殺人時沒瘋，逃了幾年回來就瘋，還不見了，你們也不讓人去找，一口回絕瞞下來，是知道吧？”
“我不知道！這兩個混賬東西，幹的什麼勾當！我就後悔當初沒掐死她們兩個！”
秦滄人道：“所以說，你們是又被丈夫威脅了吧？”
“那個畜牲！說什麼要複活李冷月，做夢都不可能，讓那個孽障回來，那就是我死都不願意！”
江昨辰道：“演技真好，你剛才那個樣子，我真以為你不知道。”
“哼！死了活着别來礙我眼，李冷月李冷香死不死的，和我有什麼關系！”
“我以為你是老狐狸，沒想到沒逼幾下，就現出原形了啊。”秦滄人看了眼老婦手上的淤青。
“老實交代，不然那個位置就是你的了。”江昨辰指着一個空的牢房，“還有，李冷月根本不是她丈夫所殺，真要是，就不會白費心思殺人，想着複活她。”
老人想沖上去打人，江昨辰道：“說。”
“李冷月不是被她丈夫殺的……她是被我勸去自殺的……李冷香殺了她外甥，怕的不行，就去外地了，後面被人慣了不知道什麼東西，就把自己當做她姐！還瘋瘋癫癫的，後來她丈夫不要她，就離了！李冷月那個，就把她抓起來了，還威脅我要把那些事爆出去，我有什麼辦法！”
“我就說，他殺還要吊繩子！肯定有問題。”秦滄人目光中帶着點自得，又收斂起來。江昨辰給了他一肘擊，道：“認真點。”
“李冷香那死混賬東西，被狗挖了心！要去殺她外甥。”
江昨辰道：“你還知道什麼？”
老人閉上嘴，想了想，道：“她丈夫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李冷月的那個醫生告訴他的，是李冷月初戀的，叫什麼連北。那個連北就一賣藥的，什麼本事都沒有，兩個人就搞了，懷了之後又去找她那個丈夫騙婚！”
秦滄人眯起眼細細打量，道：“那個連北說清楚點，到底是誰？”
“不是很清楚，不過霍香清楚，她也就是因為這個人，害得她丈夫不舉。”
江昨辰和秦滄人對視一眼，道：“你還知道什麼嘛？”
“不知道了！”
江昨辰問：“李冷月的屍體呢？”
“不知道，反正不關我的事，愛去哪去哪，我是不會幫她們收屍的！”
江昨辰看着老人離去，無奈歎息。，道：“李冷月究竟死沒死，還是不知道。”
秦滄人搖了搖頭，道：“那個女人帶過來！”
江昨辰長長呼出一口氣，捏了捏眉心。眼睛緊閉着，耳邊傳來一句話“怎麼了，累啊？第一次做這種事吧，累也正常，我幫你捏捏？”
江昨辰迅速拉開距離，又問道：“那個女人是誰？”
“嗯……霍香，我們今天遇到的另一個就是連北。”
“那你剛剛還問。”
“為了更好的确認一下啊。”
審訊室的門被打開，終于是流通空氣了。江昨辰感覺剛才經曆了一件人生大事，心裡有些不平衡，一處被壓迫，不舒服。想想江好走時的眼睛，他覺得江好沒錯，他不可能讓人殺了他妹妹，他妹妹不反抗。
不能說那人精神有問題，就可以殺人。他做不到當什麼正義之士，等人死了懊悔終生。白白看着屍體橫在眼前，那人卻還在趾高氣昂的笑，那他也會自己殺了那個人。
月光下，江好熟睡過去，逐漸下起了雨。月亮也被隐了過去，月光也被藏起來。
一紙油傘，江好沒有再淋雨。棕色油傘下，是美人側目而視。
美人把江好抱起，于是帶了回去。
周洄逾在門外，卻沒看到，隻顧着和自己的師兄争吵。
“嘿！你出賣我啊！王八蛋，說好的報酬，一毛錢都沒有，你給個紙錢呢，被燒了是不是？”周洄逾指着師兄的鼻子大罵。
師兄擺擺手，道：“怎麼跟我說話，王八羔子，沒大沒小。”
“……………”
“現在李冷月死沒死還是一個謎啊，霍香……李冷月一定會殺了她的吧？那五名侵犯的女學生，跟這關系密切，李冷月的學生，親自資助并輔導，耗費心血的，唯一資助教養的，那肯定是有人想要報複了吧？”門外一個人在那說道。
江昨辰看了眼，那人繼續道：“李冷香體内有□□，這玩意你們口中的連北就是販賣這個的。李冷月說不定沒死呢，那條河人那麼多，都沒人說見過，說不定那個李冷香就是她殺的。”
江昨辰心裡咯噔一下，瞪了一眼。
“夜總會那個說不定也是。”那人自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