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三種人——讓事情發生的人,看着事情發生的人,以及事後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人。湯姆·裡德爾一直自豪地将自己歸入第一類。
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方面,他已經悄無聲息地步入了第三類。因為不知從何時起,他那個精心設計的“實驗”已經演變成了一種他完全無法控制的東西。
他坐在辦公室裡,盯着手中那本熟悉的黑色皮質筆記本。窗外月光如水,房間裡安靜得隻剩下壁爐中柴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聲,和他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他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今天的魁地奇比賽漫長而乏味,他一邊履行裁判職責,一邊忍不住在觀衆席上尋找柳德米拉的身影。她會看比賽嗎?還是躲在圖書館裡研究那些神奇動物?也許她還和那個小天狼星·布萊克待在一起?
我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裡德爾想,可能是某種高級奪魂咒,或者是被下了什麼迷情劑。
雖然他内心清楚這兩種解釋都完全站不住腳,但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每次想到柳德米拉·沙菲克,他的心就會不受控制地加速?為什麼在昨天看到她和布萊克一起喝黃油啤酒時,他會感到一種燒灼般的情緒在胸口蔓延?
這感覺太陌生,太令人不适,但又異常真實。每次看到那個布萊克男孩靠近柳德米拉,每次看到她對斯卡曼德露出真誠的微笑,每次回想起她眼中流露出的對他的厭惡……
“心理實驗,這隻是一場心理實驗。”他喃喃自語,聲音在空蕩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他打開筆記本,那些熟悉的實驗記錄讓他的眉頭越皺越深。早期的記錄是如此冷靜,理性,充滿了專業術語和細緻的觀察。随着時間推移,文字變得越來越……個人化,帶着情感,有時甚至是混亂的。以前他看這些記錄時會感到一種科學家般的滿足,但現在——現在他隻感到一種奇怪的罪惡感。這種感覺令他非常不舒服——他從不為了任何人感到罪惡。
她在讨論護樹羅鍋時的熱情令人着迷,那雙通常冷靜的眼睛閃爍着罕見的光芒。
他盯着這行文字,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柳德米拉那天在讨論護樹羅鍋時的神情——眼睛發亮,語速比平時快了至少50%,甚至還不經意地用手比劃着生物的體型。那一刻他并沒有想到他的實驗進度,而是想着“她應該多笑笑”。
今天在霍格莫德看到她和布萊克在一起。這完全不可接受,布萊克根本配不上她的智慧和才能,更不用說他的家族背景和荒唐行為,她挑選交往對象的标準有待提高,比如……
梅林啊,這些都是他寫的?他當時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态寫下這種文字的?比如?比如什麼?比如湯姆·裡德爾?
該死。
裡德爾陡然直起身,将筆記本合上,仿佛這樣就能讓裡面的文字消失。
這些話不可能是他寫的,肯定是……是他在極度疲勞狀态下的胡言亂語。是的,這是唯一的解釋。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學生的微笑而整夜失眠。
但他确實失眠了。
他恨這種感覺。恨每次她走進教室時他内心的悸動,恨她假裝認真聽課時偶爾露出的那絲微笑,恨她對他說“謝謝您,教授”時那種冷淡禮貌的語氣。更可恨的是,他發現他已經能分辨出那些禮貌是真心的還是假裝的了。
“我到底在做什麼?”裡德爾低聲诘問自己,手掌覆上臉龐。
為什麼我要把這些都記錄下來?他想,好像我需要提醒自己這隻是個實驗一樣。
這一切都開始于一個簡單的問題:他能否将一個徹底厭惡他的人轉變為他的崇拜者?選擇柳德米拉·沙菲克隻是因為她似乎是最不可能改變态度的人——她那固執的本性,那種不管他如何針對都不會輕易屈服的堅韌,讓她成為了“完美的實驗對象”。
但現在——現在他不确定誰才是真正的實驗對象了。
這不是應該發生的事情。按照他原本的計劃,他應該在證明了自己能夠完全操控别人的情感後感到一種勝利的愉悅,然後優雅地結束實驗,繼續他作為霍格沃茨最受歡迎教授的生活。
直到某個時候,某個他無法确定的節點,遊戲規則變了。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拿起筆記本,翻到第一頁。
沙菲克實驗。
多麼冷漠,多麼客觀的标題。當初設計這個實驗時,他從未想過它會演變成……這樣。
實驗目标:将主體的厭惡轉變為███愛慕。測試情感操控極限,評估心理操控技巧在極端情況下的有效性。
他盯着那個被他修改過無數次的詞語——迷戀,依賴,崇拜……最終定格在“愛慕”。現在看來,這個詞更像是對他自己的預言。
這真是荒唐,裡德爾心想,我是在給一個學生做實驗,不是在寫浪漫小說。
但他無法否認的是,每當看到柳德米拉在斯卡曼德面前閃爍着興奮的眼神,他就感到一陣不合理的嫉妒,伴随而來的是想要粉碎那個穿着破舊大衣的傻瓜的強烈欲望。每當柳德米拉用那種帶着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他就想解釋,想證明自己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種人。每當她在禁閉時展現出那種對知識的渴望,他就會……就會……
該死的,我就是想讓她多看我一眼,想讓她對我說話,想讓她對我笑,而不是對那個該死的動物管理員笑!
這個認識像一盆冬天的雪水一樣澆在他頭上,讓他不得不面對一個可怕的事實:他不是在操控柳德米拉的情緒,而是在被自己的情緒操控。
他突然意識到,筆記本上的内容如果被他人看到——尤其是被柳德米拉本人看到——将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不僅是因為這暴露了他的……感情,更是因為它揭示了整個“沙菲克實驗”的存在。
想象一下她的表情——當她發現他所有的關注,所有的友好,所有的誇獎,最初都隻是為了一個冷冰冰的實驗時。那雙通常平靜的灰藍色眼睛會閃爍着憤怒的火花,那張通常面無表情的臉會因為背叛而扭曲。
這個想法讓他的胃部一陣絞痛。
“不行。”他突然下定決心,聲音堅定,“這個必須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