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铮铮的碰撞之聲,宛如樂器奏鳴。
演武殿的中央,兩個看上去纖弱的身軀分分合合。無數次地碰撞在一起,再分開。每一次碰撞都帶起一陣強風。
無論是清亮的聲音還是撲面的風,都向世人昭示着場地中央兩個姑娘的力量。可是,如果僅僅用眼睛去感受,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風眼之中,兩個身高、身段相仿的姑娘,在長劍的寒光之中翩跹起舞。紛飛的汗水在她們的周圍閃着獨獨屬于清晨的光芒。
裴姜熙腰肢好如柳條。搖曳着身姿,揮舞四明劍蕩出一圈橫向的、毫無死角的劍意。
仇荏張開雙臂,舒展開整個身子後仰。淩厲的劍意貼着她的鼻頭飛過。
橫斬将将收勢,裴姜熙又接一個側身空翻。隻一息之間,在空中連劈三道豎向的劍意。
锵。
锵、锵。
仇荏橫劍,長袖飄飄,劍意的碰撞将她托舉到空中。
兩人又分開了。看台上爆發出一陣掌聲。
一開始并不是這樣的。
最初的演武殿之中,大殿裡滿是為仇荏加油呐喊的聲音。可是随着比試的進行,看着場地中央兩個共舞的姑娘,大家眼中的偏見逐漸消失。
就連那件洗得發了白的衣裙,此刻看起來也是獨一無二的,最适合這個“舞台”的演出服。
慢慢的,人們開始不再區分是裴姜熙,還是仇荏。沒人再吝惜自己的掌聲。因為無論是誰,在這時的看客眼中,都散發着萬丈光芒。
“你開竅了!”辛少伯高興地說,“突然變得這麼厲害?”
“大概是因為死過一次,很多事情看開了?”連裴姜熙自己也不确定。
看見裴姜熙有一瞬間的愣神,仇荏加快了出劍的速度。不想裴姜熙迅速地反制,一時的冒進讓仇荏的身上又多了幾道傷口。
仇荏後退,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她左手持劍,風灌進了白色的衣裙裡,顯得飄逸極了。
“師姐,大家都叫你左手劍仙。像是月中的仙子。”裴姜熙注視着她清冷的面容,衷心地說:“我也是常常想,如果自己能像師姐那樣就好了。”
“你現在說這樣的話,是想要譏諷于我嗎?”仇荏心中有股怒火。
這股怒火更多是對自己。她無法忍受這樣的局面。明明是自己不屑一顧的小角色,現在卻微微勝過自己。
憤怒之中,還隐隐地有一種不安。
仇荏隐約地覺察到,可能會出現她無法接受的局面,她甚至不敢去想象這樣的畫面。她下意識地用憤怒将這種不安牢牢地包裹了起來。
“占了一點小便宜而已,你不要以為真的能赢我了。”仇荏憤恨的說,“不過是腐草熒光,也敢與日月争輝!”
仇荏舉劍上前,再一次變換了自己的進攻的節奏,寒光猶如驟雨傾瀉而下。
“李師兄的事,是師姐你授意的嗎?”裴姜熙有條不紊地拆解襲來的劍招,但身上的傷口仍然不斷地增加着。
“連你都解決不掉。”仇荏皺着眉,那是十足的厭惡。“我就知道,李家的棄子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人群中傳來了歎惋的聲音。有幾個剛入門的弟子緊張地站了起來,因為她們也看出來了——裴姜熙正漸漸落入下風。
“那是仇家的劍法,裴師妹赢不了了。”
“把仇家的家學逼出來,裴師妹已經很了不起了啊。”
兩人一次錯身,再次交換了位置。
“再這樣下去你會輸的。”辛少伯說。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帶着你和你的劍逃跑。”
“這是一個魔頭該說出來的話嗎?”
仇荏的臉上怒意未消:“你個狐媚子,說賀師兄告訴了你我的死門,果然是假的吧!”
“很在意嗎,師姐?”裴姜熙沒有率直地回答仇荏的提問。
“我最讨厭你這副明明輸了,卻毫不在意地樣子。”
“真的。”
“你說什麼?”
“我說,我說的都是真的!”
裴姜熙松開了握着四明劍的手,長劍是從她的掌心滾落,就保持着那樣翻滾的姿态下落。她左腳從身後輕盈地踢向劍柄端頭,長劍旋轉着飛了起來。朝向仇荏的方向。
裴姜熙的身子也踉踉跄跄地向前。前方就是仇荏勢不可當的劍意。
“小心!”人群中不知是誰輕歎了一聲。
琅琅的劍聲,仿佛連綿不絕的波濤,不再停歇。壓得衆人幾乎忘記了呼吸。
場地中心。缭亂的劍影中,此時的裴姜熙就像是一個空手的舞者,四明劍在她的身邊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