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清古山回來已經是一個周之後的事了。
雙錦此行玩得很開心,旅行雖然勞累,但回來時臉頰肉眼可見的豐潤了很多。
他嫌累不想帶紀念品回家,就把東西都交給了楚雪鏡,隻帶了那個女配玩偶回去。
回家後雙錦把玩偶放在床頭櫃上,洗漱之後躺在床上思考一些有的沒的東西。
他想楚雪鏡為什麼喜歡女配呢,她不是壞壞的嗎?難道他喜歡壞壞的人嗎?
他又想,他真的沒錢了,必須要去找工作,在暑假結束之前掙到大學的生活費和學費,這些錢媽媽都沒有提,大概是不打算給他了。
他還想,他和楚雪鏡應該算确定關系了吧,那他不想去發傳單了,他要找個不那麼風吹日曬的工作,以免弄得自己很狼狽。
腦子裡想法很多,歸根結底都是少年心裡感情和錢的困擾。
如此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雙錦緩緩閉上了眼睛,身體的疲憊讓他有些昏昏欲睡。
但意識即将陷入黑暗之時,他忽然聽到客廳傳來奇怪的聲音。
像是拖動物體和扔東西的聲音,不像是賊,如果是賊未免也太嚣張了。
況且雙錦的母親為了維持生活賣了很多家具和家電,客廳隻有必備的幾樣東西,看起來空蕩蕩的,應該不至于招賊。
但雙錦還是很警惕地沒走出卧室,隻是打開房門向外看了看。
客廳裡果然不是賊,而是一個高挑纖細的女人,她背對着雙錦,身材凹凸有緻,留着一頭及腰的長卷發,腳上是一雙細跟高跟鞋。
雙錦看到她的腳邊躺着一個大尺寸的行李箱,身旁的沙發上堆着很多衣物和生活用品。
“媽媽?”他叫了一聲。
女人聞言回過頭來,露出一張未上妝的臉。
那張臉已經有衰老的痕迹,眼角的細紋很明顯,面中和嘴角也略顯松垮,但還是能看出她是個美人,美麗與衰老在她的身上并存,像一朵衰敗了但尚存一縷芬芳的花。
“小錦!”女人看到兒子的瞬間露出一個笑容,她把手裡正在整理的衣服随手扔下,踩着高跟鞋邁着輕快的小步子走到兒子身邊,想擁抱卻又猶豫了,隻握住他垂在身側的手腕滿懷心愛地仰視着他,“我回家時叫了你,你沒動靜,媽媽以為你不在家呢。”
她很喜悅,卻感染不了自己兒子。
雙錦抿着唇,視線始終停留在她身後那堆衣服上,“你和趙叔叔還沒有分手嗎?”
“你這孩子,怎麼天天盼着媽媽分手呢?”女人露出委屈的神情,手摸了摸兒子的頭發還想捏兒子的臉,但被躲了過去,她臉上的笑容頓時淡去,像個孩子一樣失落地低下頭。
像是迫切想要得到自己孩子的認可,她想到什麼又握住雙錦的手向他笑,“媽媽聽你的,他沒工作不和他結婚,但是他找到工作了,一個月能賺六七千快,媽媽和他在一起,到時候讓他給錢供你上學。”
說完她又邁着小步子回到客廳,從一堆亂起八糟的衣服中找到一個有些變形掉皮的大牌包,她拿着那個包回來,從中翻出幾張一百塊往雙錦手裡塞,“媽媽好久沒給你錢了,你過得還好嗎?這些錢你先拿着,過兩天媽媽再給你。”
雙錦垂在兩側的手緊握成拳,不肯張手,他聽着女人的話狠狠閉了閉眼,良久後才吐出一口氣,聲音還是很輕柔,但啞啞的。
“為什麼要和爸爸離婚呢?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每個月給你一萬多塊,趙叔叔賺六七千塊還要還債,能給你什麼呢?”
“你不懂,”女人忽然打斷他,她很不高興,但很快又面色柔和起來,耐心地和兒子說,“多少錢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媽媽的第一任男人不愛媽媽,你爸爸也不愛我,但是你趙叔叔很愛媽媽,所以吃點苦沒什麼,媽媽願意和他吃點苦。”
“為什麼?”
女人慈愛地握住他的手,“你還小,不懂,但記得以後找另一半時要聽媽媽的話,對方是不是别人口中優秀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愛你,不然你會發現你很難真正地得到他,寶寶,媽媽說這些都是真心的,希望你以媽媽為戒,希望你幸福。”
但是雙錦并不認同,他還是想讓媽媽和姓趙的男人分手。
兩人再次說冷了臉,最後再次不歡而散。
女人走後,雙錦也不想睡覺了,他去客廳打開電視,一邊聽着電視裡雜亂的聲音一邊胡思亂想。
錢怎麼會不重要呢?如果沒有錢就很難生活,就不能去上高考前的特訓,或許就不能發揮得那麼好,就不能和楚雪鏡上一個學校,也不能去想去的地方旅遊,還要在很熱的夏天去打工。
優秀的人也沒有那麼難以得到,楚雪鏡先喜歡他的。
他對楚雪鏡很滿意,如果按照媽媽的說話應該放棄楚雪鏡去和别人在一起,就比如鐘敏卉。
鐘敏卉那天的奇怪行為讓雙錦猜到他可能喜歡自己,但是他一點也不想和鐘敏卉在一起。
鐘敏卉的長相、性格、成績,以及……錢,都和楚雪鏡沒法比。
即便沒有楚雪鏡雙錦也不會選擇他。
必須去和他說清楚了。
*
和鐘敏卉的約定已經過去了兩天。
猜到可能不能及時趕回來的當天,雙錦通過社交軟件給鐘敏卉發了消息,但是沒得到回複。
他不知道鐘敏卉的手機号于是也就沒給他打電話。
旅行回家的第二天,雙錦找到了鐘敏卉的家,北面老城區的舊小區裡一座不起眼的住宅樓。
雙錦隻來過一次,以前念高中時候有一次鐘敏卉生病請假,他的雕塑工具落在了學校,雙錦幫他送回來了,他隻在樓下站了一會兒并沒有上樓。
這一次還是第一次進房子。
總是聽說鐘敏卉家條件不好,但是他家的房子其實也不能算非常差,隻是比較舊。
房門前的門鈴壞掉了,雙錦隻能拍門,“敏卉,你在家嗎?”
他叫了兩聲,然後聽到室内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接着房門被打開。
“小錦!”鐘敏卉穿着一身整潔的家居服,揚起臉向他露出一個羞赧又喜悅的笑容。
據說鐘敏卉有一個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姐姐,姐弟兩人相依為命,這應該是真的。
雙錦在玄關的鞋櫃旁看到了女士高跟鞋,一雙透明鞋面的紅底高跟鞋。
雙錦的母親曾經也有一雙,所以他知道這是一雙大牌鞋,價值大幾千。
除此之外他還在沙發上看到了一條真絲裙子,和鞋子一樣都是随意地扔在那裡,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為裙面材質極佳,即使在光線暗淡的室内仍然展現出珍珠似光彩。
一個成熟的女人有這些行頭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它們出現在陋室,并且沒有任何被珍惜的痕迹。
雙錦将手中的袋子遞給他,“你的衣服,已經洗幹淨了,上次忘記讓你帶走。”
鐘敏卉雙手接過來,很珍惜地抱在懷裡。
随後他找來一雙幹淨的家居鞋讓雙錦換上。
雙錦進入室内,不可避免地就會看到室内的情況。
老住宅區的采光不太好,即使在白天光線也有點晦暗,設計和裝修非常簡單,甚至可以說廉價。
頭頂的燈是老式的長燈管,家具幾乎沒有實木的。
沙發很小,沙發套已經洗得褪色,茶幾旁有一個放遙控器的矮櫃,竟然還是網購的拼接款,至于泛黃的牆壁和老舊開裂的地闆磚就更不必說。
這絕不是一對富裕的姐弟。
鐘敏卉走在前面,他從陽台上找到一個折疊小凳,然後領着雙錦去他的房間。
這是一個有單身女性的家,雙錦也擔心在外面不小心看到什麼沖撞了人家,于是跟着他來到房間。
房間裡,台式電腦的顯示屏還亮着,鐘敏卉上前把椅子拖出來讓雙錦坐,然後把折疊小凳放在電腦桌前自己坐。
“小錦你坐,椅子有點舊了但是不髒的,隻是擦洗不幹淨了而已,如果你嫌棄也……也可以坐我的床,我的床很幹淨!都是新換洗的床單被套。”
雙錦搖搖頭,還是坐在了椅子上。
他想談感情的事,讓鐘敏卉對自己死心,不要對自己有非分之想,他喜歡楚雪鏡。
但事又不好直接說,得借個話題,借個什麼話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