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找我?”
“你應該也清楚,那些别人眼裡看不見的東西。”委托人聲音突然壓低,“更何況你第一次進時間縫隙就能全須全尾地出來,應該不僅是因為幸運吧?”
“是你在背後搞的鬼?”簡從生正色道,“你想多了,我可沒那麼厲害。”
委托人不置可否,隻是拂袖間,簡從生手中又多了一面雕刻精美的鏡子。
“不用妄自菲薄,命運選中了你,所以賦予了你異于常人的能力。你的家族生來注定與此有關,而你,就是解開秘密的唯一方式。至于接受委托與否,自然由你決定。”
“年輕人,好好考慮一下吧。”
說話間委托人漸漸與白色虛無融為一體,話音剛落便消失不見了。
這強盜式的委托撞得人措手不及,簡從生細細回味着身上疼痛,牙疼似的倒吸一口涼氣。
他在時間縫隙那個破世界守時人還沒當個明白,現在又來個時間之鏡來“添亂”,怎麼不把人掰成八瓣用?
簡從生左手靈爻币,右手一面鏡,站在原地理了理頭緒。
再擡起頭時,周圍的虛無已經化為烏有,美術館館長正巧轉頭看見簡從生,熱情招呼他:“簡老師稀客啊,看來我這次插畫展覽辦得值了。”
又來了,這館長淨說些沒用的客套話。
某位才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人在心中歎氣,表面卻跟個沒事人似的,提起25度标準商業微笑:“這話說得,館長您可别寒碜我了。”
簡從生與這個世界打交道二十多年,早已練就成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他對館長的應酬感言左耳進右耳出,也無心再看畫展,于是将客套話盡數還回去,擺手笑了笑便走了。
走出美術館,簡從生長長舒了一口氣。
街上車水馬龍,掃雪車稀稀拉拉地清掃着昨夜下的雪,他莫名生出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
出棧之後,簡從生窩在家裡蒙頭睡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黃昏才爬起來找食物。
冰箱裡隻有些面包,他随便塞巴兩口算是應付過晚飯,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簡從生袖子攏到肘間,搭在沙發沿上的手臂全是傷口,好在大多數都是些皮外傷,疼痛過後就變成了時不時發癢,倒是蛇群纏繞過的地方還在不依不饒,無時無刻不提醒他在棧内的種種經曆。
電視上正在播放娛樂新聞,簡從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蜷縮起身子望着天花闆。
最後出棧的時候,時景煥大概是察覺到了意識消逝,連個招呼都沒打就把人踹進水池裡,所以最後簡從生也不确定岸上的人到底是不是岑立。
岸上那人穿着和岑立一模一樣的衣服,卻完全沒有被做成折肢人的痕迹,如果沒猜錯的話,當時諸純的靈魂已經入了輪回,棧内所有的npc角色應該都會像小清淑那樣漸漸透明……
越是細想就越是一頭霧水,簡從生索性不再琢磨,将視線落在了茶幾處。
委托人所說的确引起了簡從生的興趣。
自從昨天回家之後,簡從生隻是看了兩眼委托人給的鏡子,後來随手放在茶幾上,囫囵洗了個澡就去見周公了。
現在看來,這玩意的來曆雖說很有神秘色彩,但過了這麼長時間也沒顯現出任何特别之處,如果不是邊邊角角有磨損的痕迹,說是現代複古工藝品也沒差。
簡從生微微側過身子,伸手拿起茶幾上的東西。
鏡子制作精美,簡從生對此并不陌生,如果沒記錯的話,爺爺的木箱裡也有類似的東西。
這面鏡子的邊框似乎年代久遠,紅木的刻紋早已變色,鏡面微微泛黃,盡管經過歲月的打磨,但仍能看出鍛造時花費了不少流程。
若是貼近仔細看,不難發現鏡子内部刻着幾個小字——
鶴安亭。
簡從生摩挲着手中的“老古董”,最終還是拿起手機,在搜索欄内輸入這三個字。
搜索結果很簡單,鶴安亭是一座緊挨着居民樓的六角亭,飛檐如翼,榫卯木構,圖片上陽光穿過幹枯的樹枝照向亭柱,單看外觀并無特别之處,隻是供路人歇腳乘涼的地方。
簡從生來回放大圖片,目光被上面的楹聯吸引——那是他自幼便熟悉的字迹,出自曾祖父之手。
鶴鳴歸來隐幽徑,明月鏡心水無波。
匾額:深藏若虛。
這句話也并非第一次見到,但模糊的記憶中,筆記本上的橫批似乎不是“深藏若虛”,而是“靜水流深”。
亭子裡面的信息不多,隻有楹聯算是有些指向性,簡從生再怎麼搜尋也沒找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變黑,簡從生才從沙發上坐起身,随便套個厚外套就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