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是黑羽。
從美術館出來後,簡從生就派黑羽找那個踹他進池的家夥。
時景煥跟他同一時間出棧,但沒想到這貨跑得比狗都快,連個招呼都不打就不見了,好在黑羽找了将近兩天終于帶回消息。
黑羽站穩後,叽裡呱啦地彙報起了跟蹤成果。
“……最後他發現了我,讓我告訴主人,想知道更多就去找他,别搞這些亂七八糟的……”
說到這裡,黑羽的聲音越來越弱,在房間裡跳來跳去地撲棱着翅膀,底氣不足的樣子讓簡從生很想給這玩意兒彈腦瓜崩。
怪不得黑羽回來得這麼晚。
這倆冤家在棧内吵個沒完,沒想到出了棧還是不能一笑泯恩仇,簡從生甚至覺得黑羽經過這一遭變得更慫了。
念及此處,簡從生也沒再繼續追究這些雜七雜八的事。
“辛苦你了,吃飯去吧。”
簡從生微擡下巴,示意它飯在陽台。
***
出棧後整整一個星期,簡從生身上的傷終于恢複了個差不多。
他雙腿交疊靠在沙發一角,将時魂錄翻了又翻,書頁随着他的動作發出簌簌聲,最後戛然而止。
“深藏若虛。”
筆記本上的橫批蒼勁有力,明明白白地寫着“靜水流深”,還特地在旁邊标注了一些特殊符号。曾祖父這麼寫肯定有他的道理,所以簡從生打算從此入手。
光而不耀,靜水流深。
這句大緻是說雖然有光芒但不耀眼,表面平靜的水實際上卻蘊藏着深邃的能量和智慧?。??
最符合這句話的大概就是甯山頂上的道觀了。
……
甯山,早些年被稱為靜心修身好去處。
不過有這種美譽的是山腳下的甯湖,山上林木參天雜草叢生,一般少有人去。
所以自然沒多少人知道,甯山頂上還有一座廢棄多年的道觀。
簡從生曾經與人結伴爬山時誤打誤撞來過這裡,道觀院内有一棵百年老樹,除此之外基本都是廢墟。那時的他隻當是年久失修的老廟宇,随便轉一圈就下山了。
直到他翻閱了十幾本資料都沒有頭緒,才勉強想起了還有這麼一個地方。道觀還算是完整的殿堂内,正有“靜水流深”四個大字。
鶴鳴歸來隐幽徑,明月鏡心水無波,大緻說的就是這裡。
時隔多年,簡從生再次來到甯山,山腳下已經用護欄圍了起來,他和黑羽費了一番力氣才找到可以進入的缺口。
道觀主殿沿着中軸線前後遞進,其中部分房屋塌陷,曆經多年風雨早已變得破敗不堪,能看出來這些年受了不少罪。
“靜水流深”就在其中的三清殿内。
黑羽在低空盤旋着,不時翻滾兩下,還不忘抱怨:“這破地方怎麼那麼難找啊。”
簡從生毫不留情地拆台:“你不是玩得挺開心嗎?”
黑羽叫了兩聲表示抗議,并沒有跟着他進三清殿。
跨過門檻,簡從生停下腳步,目光掃過殿内破敗的景象。這裡的神像被風吹得東倒西歪,供桌也被留宿過的的人糟蹋得不成樣,明顯一副廢棄了很久的模樣。
他皺了皺眉,還是走上前,拱手拜了拜殿内供奉的神,算是盡了最起碼的尊重。随後上下環視一圈,攤開筆記本比對着上面的特殊符号仔細察看。
神台、供桌、簽筒、石柱——殿裡的每一處角落他都看了個遍,忙活半天也沒看出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
别說找到曲裡拐彎的符号了,就連作為指引的畫卷和鏡子都安靜得跟不存在一樣。
難道來錯地方了?
三清殿内冷冷清清,不時有冷風從門外吹進來,烏鴉不合時宜地“啊、啊”叫着,讓本來就沒有頭緒的簡從生更加混亂,最後他忍無可忍地朝着外面揮了揮手。
黑羽立刻識相地停止了叫聲,從枯樹上飛下來落在了簡從生的肩膀上。
“主人發現什麼了嗎?”
“毛都沒有。”
簡從生擺弄着手中的筆記本,面無表情地回答。
四下無人的時候,簡從生習慣收起他流水線式的笑意,黑羽再熟悉不過。
憑借黑羽多年的經驗來看,越是風平浪靜,就越猜不透主人平靜之下到底有多少暗流湧動,它現在還是少說話為好。
簡從生邁出三清殿,一掃而過周圍的景象,右手不自覺地摩挲着手腕。
目前的狀況讓他很頭疼。
“你也别閑着,去看看有沒有異常。”
黑羽屁颠屁颠地應了,飛向最高處一挫身,在高空中迂回俯瞰着每一處。
不看則已,這一眺望,黑羽的視線越過層層建築,模糊間看到了有人正從放生池走過來。
放生池位于道觀初進門的位置,距離三清殿還有一段距離,就算黑羽憑借着超乎常鴉的視力也沒法看清到底是誰。
它一刻也不耽誤,當即飛回來彙報:“主人,有人從放生池來了。”
還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和昨天晚上被抓之前一樣的感覺,但黑羽不敢說,生怕主人又想給它來一下。
“去看看是誰。”
黑羽鼓着厚實的黑翅膀,在天上打着轉兒飛翔,又極速向遠處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