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曲月翎初遇時,容冽還以為曲月翎會像其他宮人那樣,因忌憚二皇子和其生母虞貴妃的鋒芒而疏遠他,可容冽沒料想到,曲月翎的鋒芒比他們更甚,根本就是無所畏懼,即使知道這樣做可能會得罪二皇子和虞貴妃,青年仍然會為他解圍,一次次護在他身前和二皇子對峙。
——明明曲月翎這樣做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容冽不明白,他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異國質子,曲月翎為什麼要對他這樣好呢?
因為曲月翎心善嗎?
但容冽又聽宮人們說曲月翎脾氣不好,任性跋扈,應當不會如此好心。
而他今日在青年宮門前站了一早上,沾了滿身濕涼露水,也沒能見到曲月翎一面,隻确實見識到了他的嬌縱。
不過沒關系,反正他的人生已經夠糟糕了。
曲月翎還願意對他好,那他就借曲月翎的勢,讓自己能在這衛祁的皇城中過得好些;曲月翎不再願意對他好了,那他最差不過是回到原點,又還能壞到哪去呢?
結果這一刻來得竟是如此之快——
容冽見曲月翎沒給自己一道目光,徑直路過他,朝他身後去了。
他不懂,青年口中“三殿下”不是自己嗎?
這裡還有哪個三殿下?
跟着曲月翎轉身回頭一看,容冽才蓦然想起,确實還有一個“三殿下”的,那是比他更名正言順,更擔得起“三殿下”尊稱的,衛祁三皇子——梁初景。
隻是梁初景近幾日請了病假,沒來上課,加之他以前性格沉默寡言,獨來獨往,與自己也沒什麼交際,容冽才一時忽略了他。
但他把梁初景忽略了,曲月翎卻沒有。
容冽面無表情,注視着青年快步走到另一個“三殿下”面前,溫聲細語問他身體好些沒?問完再提起手中的食盒,繼續問梁初景要不要吃些糕點。
那種殷切專注的目光,曲月翎從前隻用來看他的狗,從未這樣看過旁人,包括自己。
此刻,他卻将這樣的目光落向了梁初景。
而梁初景面色冷淡,垂眼避開了青年的視線,甚至還後退了好幾步,老氣橫秋地說:“多謝越妃挂念,我的身體已經全好了,昨日我病糊塗了,出言無狀,還請越妃見諒。”
“沒事的沒事的。”曲月翎擺擺手:“畢竟你也算是我兒子,我們都是一家人,用不着這麼見外。”
“……”
梁初景額角抽了下,嘴巴張張又合上,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接曲月翎的話。
倒是二皇子冷笑一聲,從崇文館裡疾步走出,插.入兩人的談話喝道:“曲月翎,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誰是你兒子?誰跟你是一家人了?”
“入宮的‘越妃’應當是曲月珠,你的名字根本就不在玉牒上!”二皇子指着曲月翎,将他昨日回去後查到的事情說出,“你算哪門子的‘越妃’?”
曲月翎聽完他的話,也反應過來了,他是替嫁進宮的,被記載在皇室玉牒上的越妃之名是“曲月珠”,不是他,若非老登皇帝看了曲月珠臨終前的泣淚血書,心生愧疚讓他頂替了姐姐“成為”越妃,他不可能在衛祁皇宮裡留下。
所以若細究起來,他其實和老登皇帝沒有半點幹系,更不可能是這群皇子的“母妃”。
但那又咋啦?
他就是有好姐姐送的“免死金牌”護着呀。
于是曲月翎也冷笑一聲,斜眸睨着二皇子譏诮道:“行吧,我确實沒有像你這麼會狗叫的兒子。”
“可再怎麼說,我們也還是一家人啊。”曲月翎給肖似文盲的二皇子好好捋了下他們之間的親緣關系,“因為曲月珠是我姐姐,你是我外甥,而我是你的小舅父。”
“舅父舅父,一半是‘父’,四舍五入一下,我怎麼不算你半個父親呢?”
曲月翎捋到這裡,忽然發現自己可以不做男媽媽了,直接做父親,刹那間便彎眸笑起,碧色眼瞳中翠色流轉,眼波盈盈,容貌是極美的,嘴也是極毒的:“二殿下,你既不肯認我這位‘母妃’,那從今往後,我們就各論各的吧,你管叫我‘爹’,我管叫你‘畜生’……哦不,是‘外甥’。”
此言一出,二皇子又一次目眦欲裂,卻又因為罵不過曲月翎而隻能撫胸直喘粗.氣,如果不是因為他體壯如牛,恐怕早就被氣暈了。
“二皇兄,别中計啊!”四皇子則像上回那樣,怕事情鬧大,又拉住二皇子的胳膊,想把人拽走。
連三皇子梁初景都微微睜大雙眼,蹙眉詫異又疑惑地望着曲月翎,似乎對他感到十分陌生。
容冽望着這一幕,卻不由在心中問:你在裝什麼?
你們倆昨日不是見過了嗎?
說不定之前也經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