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罵得不可謂不髒。
但這就是容冽的日常,甚至是兩輩子的日常。
這一世,上一世,二皇子都如此長期欺淩辱罵他。
容冽大多數時候都默不作聲,包括此刻,他被罵是曲月翎的狗,聞言也隻是淡淡掀眸瞥了一眼二皇子,繼而便收回目光,專注于靶心,将弓弦拉滿,再倏然松指。
隻聽“飒——”的一聲破風聲響。
未幾,殷紅的靶心中央便多了一支尾羽微微晃動的利箭。
其準心力道,莫名讓二皇子有種後頸發涼的古怪感,總覺得自己如果再敢多話,被射中的可能就是他的眼珠子了,于是讪讪地閉上了嘴巴。
然而上一世當縮頭烏龜,對二皇子霸淩容冽行徑置若罔聞的梁初景重生回來,再次親眼目睹這一切,卻忍受不了了。
平心而論,若是自己去了他國當質子,十幾年間日日被這樣霸淩,他也肯定會想要報複回去,如今梁初景既為自己曾經視若無睹的過往感到羞愧,又為二皇子的蠻橫霸道而心生憤怒,當即便站出來罵道:“二皇兄,我看你才是真将書都念進狗肚子裡去了,你此刻就不該跟我們在一起習武練箭,而該去照照鏡子,瞧瞧自己像惡狗一樣胡亂咬人的嘴臉有多令人作嘔!”
“老三,你他娘的瘋了吧?”二皇子将手裡的弓箭往地上一扔,邁步上前搡了一把梁初景的肩,“人家容冽都沒吭聲,就你擱這兒又唱又跳的?”
“怎麼着?你嫉妒容冽,也想當曲月翎的狗啊?”二皇子譏諷地笑着,“我看你确實比容冽适合做狗,畢竟曲月翎好像還挺喜歡你的,昨天眼巴巴候在崇文館外給你送糖糕呢,生怕你不咬他丢的狗骨頭……”
“咣!”
梁初景不再和他廢話,一拳痛擊到二皇子臉上,将人捶得踉跄幾步。
二皇子捂着臉滿目的不可置信,完全不明白從前這個和容冽一樣孤僻寡言的弟弟,如今怎麼會有膽子敢對自己動手?于是等反應過來後,他便怒吼着還擊回去。
梁初景剛做好防禦的姿勢,就感覺身體被人推了一把,本該砸向他的拳,最終落到了容冽臉上。
容冽被二皇子打得微微側過面龐,顴骨上也多了一抹紅,可能等到明日就會變得發青泛紫。
不過梁初景清楚地看見,容冽被打以後,唇角反而向上勾了勾,神情似笑非笑,黑瞳裡邃深幽暗的眸光也叫人看不懂。
梁初景疑惑道:“容冽……你?”
容冽剛剛把他推開……是在幫他嗎?
隻是此刻的情況容不得梁初景多想,方才罵他瘋了的二皇子,此時才是真的跟瘋了一樣,揮舞着拳頭胡亂打向前方。
而這回容冽側身撤開了,站在他一旁的梁初景沒有防備,硬生生挨了身強體壯的二皇子三拳,才從被打蒙的眩暈感中回過神,開始抵抗還手。
——兩人打的不可開交。
容冽也“參戰”了,會趁亂踢二皇子幾腳,又會在二皇子準備打他時佯裝無事發生過走遠,經常跟在二皇子屁股後面的四、五皇子也想來勸架,卻不幸被牽連誤傷,也吃了自己兩位好皇兄的拳頭,到最後武師傅和侍衛們來把大夥兒分開時,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挂了彩。
二皇子氣得怒目圓睜,面紅耳赤。
三皇子梁初景胸膛起伏,呼.吸粗重。
四皇子捂着紅腫的腮幫子一臉無語。
五皇子抱着鼓大包的腦袋嗷嗷痛哭。
隻有容冽面無表情,和這幾位皇子相比,有種置身事外的疏離感,再細看他的唇角,竟還能瞧見幾絲惬意稱心的淺淡笑意。
“老三,你給我等着吧!”二皇子惡狠狠撂下狠話,“我一定會将此事告訴我母妃!”
梁初景皮笑肉不笑,陰陽怪氣回他:“靜候佳音。”
二皇子怒氣沖沖走了,四、五兩位皇子也跟在他屁股後離開,校場裡,就隻剩下容冽和梁初景了。
雖然今天挨了好一頓毒打,但梁初景覺得自己不是渾然沒有收獲,古語有言:不打不相識。
他認為今天自己和容冽一起毆打了二皇兄,也算有份特别的情誼在,便笑着朝他抱拳感謝道:“容殿下,今日多謝你助我。”
容冽聽完乜他一眼,沒有說話。
梁初景又說:“今日的事全因我而起,父皇那邊有我去說,不會連累你的。”
容冽仍是不說話,這次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