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的聲音很輕,曲月翎隻能看見容冽嘴唇在動。
于是曲月翎低下頭,附耳過去細聽:“冽兒你說什麼?”
“我說……”容冽也朝他挨近,用嘶啞陰冷的嗓音在曲月翎耳側低語,“哥哥對我真好,我也最喜歡阿翎哥哥了。”
“行了行了,快去睡覺吧。”曲月翎笑着把幾乎要整個人都黏到自己身上容冽輕輕推開,“晚安。”
容冽問他:“‘晚安’是什麼意思?”
其實容冽聽得出來,這應該是一句專門用在夜晚道安的問候,可他想再跟曲月翎多聊幾句話,就裝作什麼都不懂,追問青年:“這是小宛那邊的問候語嗎?”
“是問候語,但不是小宛的。”曲月翎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容冽解釋,想了想,他用自己小時候從媽媽那聽來的說法,告訴容冽,“你可以理解為:‘希望明天也能見到你’的意思。”
“我也好喜歡這句話。”容冽朝曲月翎乖乖笑着,語氣溫馴道,“阿翎哥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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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時,系統醒了。
它張嘴打了個哈欠,接着就從床底下爬出來,準備去瞅瞅曲月翎的情況,誰知剛探出腦袋,它就在窗邊的貴妃榻那兒,看到了一雙陰邪詭異,泛着熒熒冷光的眼瞳。
定神一瞧,原來是容冽還沒睡,他正睜着眼睛,像具死不瞑目的屍體,一眨不眨盯着曲月翎。
而銀色的月光透過窗縫落進屋内,又恰好映亮了他生着長疤的那半張面容,将少年襯得越發鬼氣森然。
……這到底是看恩人還是看仇人啊?
系統被容冽的目光吓了一大跳,感覺自己也快有心髒病了,連耳朵都不由自主地向後下壓,緊貼腦袋,都快壓貼成光頭狗了。
更令它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容冽活了……不是,容冽動了。
他将涼錦被從自己身上掀開,輕手輕腳下了床,仿佛一縷遊魂,幽幽飄到床邊。
那副模樣,說他下一秒要掐死曲月翎索命系統都是信的。
于是系統立刻鑽出床底,後腿微屈,拱起背弓,朝容冽呲牙警告他。
可容冽隻是輕描淡寫地掃了系統一眼,系統就又被吓成光頭狗了——因為系統覺得,和曲月翎相比,它感覺自己的脖頸會先被容冽擰斷。
所以系統決定窩回床底,再觀察片刻。
假設容冽真想對曲月翎幹壞事,那它就大聲狗叫。
不過容冽沒有幹壞事。
他隻是走到床邊,俯身摸了摸曲月翎的額頭,應該是在察看青年有沒有在發燒。
确認青年體溫正常後,容冽又去桌邊倒了杯溫水,沾濕帕子,幫曲月翎潤了潤因生病而顯得有些幹燥和蒼白的嘴唇。
最後,他發現曲月翎睡覺不老實,踢了被子,一截皓如新雪的腳踝露在外面。
容冽便走到床尾,握住青年纖細微涼的腳腕,将其捂暖後再把它推回被子裡掖緊蓋好。
做完這一切,容冽才回到床上重新躺好。
期間他的所有動作幾乎都沒發出太大的聲響,細緻妥帖,輕柔安靜。
若非要雞蛋裡挑骨頭,挑點毛病出來,那就是容冽在确認過曲月翎的體溫後,沒有立刻将手掌從青年額頭上拿走,還用指腹摩挲了會兒他眉心的紅痣,随後撫着青年挺直的鼻骨,一路下移,又碰了碰他眼底淚珠似的紅痣。
系統看不懂容冽這是在幹嘛,但擯除這點外,其他步驟都讓系統看得目瞪口呆、歎為觀止。
并且後半夜,無論系統幾時醒來——四更天、五更天,它都能看見容冽起床檢查曲月翎睡得好不好?有沒有踢被子?
而五更天最後一次看完曲月翎的情況後,容冽就起床了,他得回藩客館去洗漱換衣,再到國子監去上早課。
臨走前,系統在門口那豎起耳朵,還能偷聽到容冽囑咐外頭伺候的宮人,要每個時辰都來看看曲月翎,避免青年發熱病倒卻無人知曉的情形再度發生。
至此,目睹全程的系統心中隻有一句話:什麼叫男媽媽啊?這才叫男媽媽!
活該曲月翎當不了男太後,他對男主三皇子的仔細和上心程度,連容冽對他的十分之一都沒有啊!
因此中午曲月翎睡醒後,系統就趴到床沿,對曲月翎說:“宿主,你不行啊。”
是男人都聽不得“不行”兩個字,剛睜眼就得到系統這句評價的曲月翎一頭霧水:“我怎麼就不行了?”
“這是太醫說的嗎?”曲月翎滿臉難以置信,“我病得竟然這樣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