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七隻能硬着頭皮應道:“是……就是水涼了些。”
用早膳時,老闆夫婦見突然多出個圓潤少年,驚疑不定。
滿庭芳隻說是親弟昨夜子時悄悄進門。
雖覺蹊跷,店家也不便多問,隻是聽到“子時”二字時,臉色更加難看。
但轉念間,他們又忽然想起,“你是子時入門?”
這聲驚倒比方才還厲害。
“兩位對夜晚如此忌諱,莫非鎮上怪事另有隐情?”滿庭芳啜着熱粥問道。
“姑娘既是過客,還是莫要多問,免得夜裡做噩夢。”老闆匆匆拉着妻子躲進後院。
沒滿庭芳轉向狐七:“你昨夜可探到什麼?”
狐七翹着腿,咬着筷子道:“天未黑街上就沒人了。夜裡倒有幾個衙役提燈巡街,三人一組,草木皆兵。我丢個石子,他們就吓得跳起來。”
“看來他們已與兇犯動過手。”滿庭芳瞥了眼他的腿,撚起桌上一塊碎骨,指尖一彈。
“唉喲!”狐七腳下一松,腿立時放了下去。
“你做什麼!”
滿庭芳無奈歎道:“不求你舉止文雅,可也莫像個潑皮。”
狐七哼了一聲,拿了兩個包子和一碗粥便匆匆跑走,“我去别桌吃,礙不到你的眼。”
滿庭芳搖頭輕笑,取出兩個雞蛋慢慢剝好,招呼道:“過來,把雞蛋吃了。”
見狐七眼睛發亮地跑來,她卻按住碗:“待會兒陪我去街上采買些幹糧衣物首飾。”
“原來是要我當苦力!”狐七恍然大悟。
滿庭芳一笑,“那你是去還是不去?”
“去!”狐七搶過雞蛋就跑。
填飽肚子,滿庭芳借口稱去鎮上逛上一逛,待到走時再來牽馬。
鎮上白日裡倒是熱鬧非常。滿庭芳在每個首飾攤前都要駐足,與攤主攀談。直到遇見個駝背老妪,她拿起一隻碧玉镯子:“婆婆,這镯子真漂亮,要價幾何?”
白日裡,這鎮子倒是如常,街上車水馬龍,擺攤做生意的,好生熱鬧。
滿庭芳在每個首飾攤前都要駐足,與攤主攀談。
直到遇見個駝背老妪,她拿起一隻碧玉镯子:“婆婆,這镯子真漂亮,要價幾何?”
老妪伸出三根枯指:“三十兩。”
滿庭芳掃過攤上其他物件,又細看老妪渾濁的雙眼,笑道:“成色不錯,倒也不貴。”
卻又放下镯子,拿起一支黯淡的銀簪:“我看這些首飾都似舊物,可是家道中落才變賣?”
老妪皺紋顫動:“實在是家計艱難。娘子好眼力,這些可都是好東西。”
滿庭芳轉身,将簪子至于日光之下,在簪子縫隙中發現一點泥土,她用指甲勾出,放在鼻邊一嗅,。
滿庭芳将簪子對着陽光,從縫隙中挑出一點泥土,嗅了嗅,竟還有一絲腥臭之氣。
她湊近老妪低聲道:“确實是好東西,隻怕比婆婆的年歲還長些。”
老妪面不改色:“祖傳之物。娘子若忌諱,盡管去别處看。”
一旁吃着蜜餞的狐七暗自搖頭,心道這老妪要倒黴了。
那些首飾分明都是盜墓所得,上面的屍臭味還未散呢!
隻怕是近來宵禁,夜裡做不得生意,将這夥盜墓賊全逼到了青天白日中,又怕被人指出,雇了個老妪在此間售賣。
滿庭芳卻塞給老妪一錠銀子:“我不報官,隻要你幫我個忙。”
“何事?”
“先告訴我,大楊鎮究竟出了什麼事?”
老妪渾身一顫,急忙收拾攤位:“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娘子随我來。”
穿過蛛網般的小巷,來到一處斑駁木門前。老妪推開吱呀作響的門扉:“娘子莫嫌寒酸,這院子白日裡鬼都不來。”
穿行于蛛網般的窄巷約莫半盞茶功夫,老妪推開斑駁木門時,見滿庭芳帶着小孩站在門外,“娘子不必擔憂,這院裡隻有我一人,那些個此時都不會過來。”
“娘子莫嫌腌臜,這院子白日裡鬼都不來。”老妪佝偻着往庖廚去,鐵壺與青磚地面蹭出刺耳聲響。
滿庭芳繡鞋碾過門檻,反手落闩::“怕倒是不曾,隻有幾分詫異,原以為你會住得更好些。”
“我們這些腌臜勾當的,怎好招搖過市?”竈間騰起的水霧漫過院牆,老妪沙啞嗓音混着柴火噼啪:“娘子可要喝上一盞?”
“是什麼茶葉?”滿庭芳走入廳堂,尋了一處坐下。
“金銀花、菊花、桑葉,都是老身自個兒做的,有些粗糙。”
“金銀花吧,可有饴糖?”
“有的。”
見老妪拐入廚房便瞧不見人了,狐七揉着圓滾滾的肚皮湊過來,“這茶你也敢喝?”
滿庭芳但笑不語。
老妪提着鐵壺回來:“娘子外鄉人,為何打聽這樁命案?”
茶湯注入粗陶碗時,她幽幽道:“數月前,李家娘子屍首被棄于街市。縣太爺鎖了她丈夫,誰知那人還戴着鐐铐,又出現了第二具女屍”
滿庭芳茶盞頓在唇畔。
“第三具泡爛在明河,第四具挂在王家酒肆的桅杆上……前日城隍廟那具,攏共八條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