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怎樣?”守中道人戒備地停在入口,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隻見尋常山林。
“你來此多少年了?”她突然問道。
“十三年。”他如實答道。
守中道人是真實存在的,他來到長安觀後便奪了皮囊,從此以這道士身份藏身長安觀。
隻是不明白,她突然問這個作甚?
“我答應你的交易。”滿庭芳收回遠眺的目光,落在守中道人身上。
守中道人眼中閃過喜色,卻又因要交出密寶而面露不舍,“密寶可以先給你,待你毀掉玉簡後,我再告訴你如何解封...”
話音未落,滿庭芳突然祭出一柄寒光凜冽的長劍,“我不要那東西,我要你的……命。”
嶙峋石壁滲下的水珠砸在狐七眼睫上,他睜開眼,隻見空蕩的洞穴泛着冷光,那個囚禁他的魚妖已不見蹤影。
卻在起身之時聽見“叮”一聲。
玉葫蘆從他身上滾落,摔在地上,随後瓶身裂開細縫。
一縷黑霧從中竄出,化作白鶴夢憤怒的虛影。
“你怎麼在這?”他怎在這兒,就意味着滿庭芳也在。
白鶴夢同樣困惑,但此刻更着急的是:“能解開這鎖鍊嗎?”
狐七翻了個白眼,若能解,何至于被困?
可擡手間,竟發現鎖鍊出現了一道缺口,上面的法術已然失效。
他捏碎鎖鍊,揉着生疼的手腕:“滿庭芳去哪了?”
“不知道。”白鶴夢虛影晃了晃,“我們本在賈家,她突然收了封信,轉眼就把玉葫蘆封了。再能瞧見,便在此地了。”
兩人探查無果,發現兩條甬道後決定分頭行動。
白鶴夢虛影飄入左側通道,甬道盡頭石門豁開,竟是真君廟。
轉身刹那,一聲厲喝炸響:“何方厲鬼在此作祟!”
是畢雅!他怎麼會在這裡?
冰棱破空而來,白鶴夢倉皇逃竄。
退回水潭處時,正撞上折返的狐七。
他頓時心頭一慌,想着若是被畢雅看見他和狐七在一起,勢必會識破他們。
狐七擡眼便撞見白鶴夢神情嚴肅,不待詢問,卻見金線滾邊的袍角已掃過洞窟轉角。
他不曾見過畢雅,隻覺此人周身氣質絕非等閑,又見白鶴夢似在逃命,便以為那是守中道人的同夥。
當即手中祭出狐火,就要朝畢雅招呼過去。
不曾想,白鶴夢的魂體卻陡然襲來,鬼氣擦過他耳際的刹那,咽喉已被扣住,然後對那人道:“畢雅尊神,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便殺了滿庭芳的弟弟。”
尊神?真君廟那位?還真活着呀?狐七頓時明白了白鶴夢的意圖,也跟着裝起了可憐。
他适時憋紅眼眶,“尊神,您可要救救我。”
顫音裹着哭腔,餘光卻鎖着畢雅的指節,“這惡鬼兇猛,若不依了他,他的鬼氣就會殺了我。”
畢雅指尖靈光漸熄,冷聲道:“放人。”
“老實點。”白鶴夢戲還在演,魂體卷着狐七撞向右側甬道。
瞥見畢雅袍角仍凝在原地,狐七低聲問道:“到底……”
可話還未說完,鬼爪驟然收緊,白鶴夢厲聲呵斥道:“閉嘴,再敢多說話,割了你舌頭。”
狐七:……
這小子還真是的,兇得很。
雖是如此腹诽,但狐七心裡清楚,定是怕畢雅偷聽了去。但卻也不得不對畢雅有了幾分畏懼,神真可怕。
一妖一鬼出了甬道便往鎮上去,見畢雅始終不曾追來,白鶴夢這才放心說話,“可能尋到姐姐蹤迹?”
“她那樣的都不知是什麼,怎麼能查到?”狐七隻覺他是在癡人說夢。
但是眼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滿庭芳丢下他們了?
“到底發生了何事?”狐七還記着醒來時他第一句話中的變動,“我們才分開幾日工夫,你倒和她生出嫌隙了。”
白鶴夢耳尖泛起暗紅,他當然清楚他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出現在那裡。昨日質問滿庭芳的字句突然在腦海裡翻湧,此刻在喉間燒成火炭。
他簡直是一個混蛋。
但眼下,他也顧不上自責,他們必須要找到滿庭芳,他有一種預感,她要做之事驚險萬分。
白鶴夢将這兩日的事粗略告知了狐七,末了長歎一聲,“我不該懷疑她。”
狐七不知是否該安慰他,内心深處,他并不願與滿庭芳同行,那個女人太危險了,又是地府的人,若真是找到了什麼線索,讓白鶴夢恢複記憶,那他的小命也不保了。
因而,對于眼下的局面,他喜聞樂見。
他們到了鎮上,借助凡人氣息掩蓋行蹤,可一時間卻也不知該去何處。
玉葫蘆碎了,白鶴夢已經無法藏身,隻能縮在狐七的袖袋中。
兩人正商議着回賈家還是去長安觀,卻見街角一夥人逃竄,撞翻籮筐,青石闆路上滾落的柑橘,正被逃命人群踩成泥漿。
穿褐衣的老漢攥住逃命青年的衣襟,“出什麼事了?!”
“楊樹……楊樹倒了……”青年牙齒打顫,手突然指向東南方,“绛色衣裳的女人!”
話音未落便蠻牛般撞開老漢,踩爛的黃米糕黏在他鞋底甩出三丈遠。
狐七與白鶴夢對視的刹那,頓然明白那人正是滿庭芳,二話不說便朝楊樹方向趕去。
半途,他們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巨響,似是戰況焦灼。
待到他們趕去之時,隻見滿庭芳足尖正輕點楊樹枝,紅衫左肩血色浸透三寸,鮮血順着指尖落在葉片上。
她眸光如淬毒銀針,凝視着遠處一個踉跄後退數步的青年。
滿庭芳似并未察覺他們的到來,染血的指尖掠過眉梢,唇角勾起一抹獰笑,“聽聞冰透銀魚油烹最佳,待我拿下你,定要好好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