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左手抱着一個紙袋,裡面裝滿了初春的時令蔬菜,不同的綠色随意地組合在一起,居然意外地有層次感。
右手則捧着一束粉白色的雛菊,是蔬菜店老闆家才八歲的小女兒墊着腳塞到他懷裡的,說感謝這麼溫柔好看的哥哥經常來店裡。
他正準備掏出鑰匙打開安全屋的鐵門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且愈加靠近他這裡。
這條街道的另一端是廢棄的工業園,而安全屋的旁邊是一棟民宅,但諸伏景光來到歐洲這三個月裡,從未見過這棟民宅有任何動靜。
又過了幾秒,一家四口背着大包小包從拐角處出現。
他們看到諸伏景光這個亞洲面孔站在那裡也十分驚訝。因為年紀最小而背包背得最輕的小男孩興沖沖地跑上來,一邊比劃一邊很高興地和他自我介紹。
那個中年男人擔心諸伏景光聽不懂意大利語,不好意思地快步走上來,用英語跟他解釋這裡比較偏僻,不太有亞洲人出現,更何況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這棟樓真的有人居住,所以他們家這個活潑的小兒子很興奮。
即使這三個月來滿歐洲跑,但諸伏景光還是有接近一半的時間住在這裡,因此也能聽懂剛剛小男孩的一些自我介紹,便微笑着拿出手機打字:“你們好,我叫綠川唯,來自日本。”
他彎下腰,把那束雛菊塞到了因為看到他用手機打字代替開口說話而有些懵的小男孩手裡,又摸了摸對方的腦袋,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屋内。
諸伏景光昨晚才剛結束法國——英國——瑞典——芬蘭的連軸轉回到意大利,準備用自己的廚藝好好犒勞一下自己的胃,他這段時間在外奔波也算是嘗遍了各地美食,有些地方的口味他卻是不太能接受的,加上過于勞累,他看上去又清瘦了一圈。
把牛肉放進鍋裡,加入了香料,開始炖煮,諸伏景光掏出一根青瓜正準備做個三明治的時候,聽到有個童聲在生疏地喊着他的化名“綠川”哥哥。
貓眼青年眨眨眼,幹脆又拿出幾片火腿切成條,與清脆爽口的青瓜片混合在一起,淋上橄榄油和芝士海鹽,再帶上幾把小叉子,才打開門走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除了那個活潑的小男孩,他身邊還站着一個比他大上五六歲的男孩,看起來已經上中學了,手裡拿着一本散文集,估計是正在看着書就被弟弟拉了過來。
叫“阿爾”的小男孩先是看了看諸伏景光的臉,又看了看諸伏景光手上的美食,高興地把手裡的郁金香遞給他:“這是給我們吃的嗎,謝謝綠川哥哥,這個送給你!”
阿爾說話時語速很快,跟個小機關槍似的,讓他的哥哥根本來不及阻攔他,隻能無奈地在弟弟身後補充道:“我叫西蒙,是阿爾的哥哥,他很喜歡綠川先生的雛菊,所以從母親帶回來的花束裡挑了一支郁金香送給您。以及這是您的午餐吧,阿爾可能有點饞了,請您不要在意。”
他說完之後,卻看到這個待人友善的年輕男性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疑惑地開口詢問:“我有什麼問題嗎,綠川先生?”
諸伏景光從西蒙身上看到了諸伏高明的影子,透過西蒙和阿爾的相處,他像是觸碰到了曾經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那是他最後的童年。
被西蒙提問才回過神來,諸伏景光把手上放了火腿青瓜沙拉的白瓷盤遞給了西蒙,同時展示了早已在手機上打好的一句話:“請不要客氣。”
回到安全屋時,發現牛肉烹饪時散發出的香味已經蔓延開來,諸伏景光卻不急着利用空檔時間處理其他食材,而是打開電腦,熟門熟路地找到那幾個網址。
離開了日本,來到萬裡之外的歐洲,諸伏景光想要親自查閱親人的信息也不再需要過于謹慎小心。
不知道為何,諸伏夫婦确實避開了外守一的殺害,但他們的小兒子,蘇格蘭卻在年幼的時候失蹤了。
諸伏高明不止一次在采訪裡說過,當律師是他從小就有的計劃,而這個職業也能讓他走遍全國、接觸到更多人,或許有一天能找到關于自己弟弟的線索。
帶了幾分蒼白的手指輕輕撫過電腦屏幕上諸伏高明的眉眼,以及在照片角落、鬓角已經有些花白的諸伏夫婦,諸伏景光感覺到鼻子有幾分酸軟。
他真的很想家。
諸伏景光很想自私地去替蘇格蘭感受親情的溫暖,但以他現在的身份和處境,根本不敢暴露在親人的視線範圍内。
更何況……想到1207的那個任務,諸伏景光甚至無法确定自己能否存活下來,比起多年前的失去,更痛苦的是失而複得後得而複失。
關掉網頁并清除掉相關痕迹,諸伏景光用“貓”的号碼撥通了安室透的電話。
對方的聲音高興中又帶了點委屈和譴責:“已經有三天沒聯系了哦,‘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