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念到名字的陸瑤雙和沈長笙俱是一怔。
陸瑤雙是迷惑。
她跟随夜歸雪斬妖除魔過,看得出此刻的夜歸雪不像是要跟誰較量一番、點到為止那種,而是生死厮殺、以命相搏。她看沈戾時眼裡隐有殺意,如先前看那幾名無惡不作的魔修一般。
沈長笙則是擔憂。
别人不知道,她卻一清二楚,沈戾之前是受了重傷的,斷斷續續沉睡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這次能清醒。雖然醒來後她沒表現出痛苦,但沈長笙能感覺到那傷還存在,還影響着她。
玄光仙尊的《玄黃訣》已經修到第八重,還有最厲害的無情劍在,自家師尊能是她的對手嗎?
“上來。”夜歸雪俯視着沈戾,看她還在原地沒有動作,冷着聲音重複了一遍。
她不會說什麼譏诮逼迫的話,隻能言簡意赅,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上去就上去,還怕她不成?
沈戾被她莫名其妙的态度激得心頭火起,躍上去後直接就是一掌拍出。
她這一掌看似輕飄飄沒用力,實則随意裡暗藏着殺機,說是全力以赴不至于,但也絕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至少若是換了一流門派宗主長老之外的人在這裡,怎麼都要吐口血再後退幾步。
但對面的人是夜歸雪。
她沒有吐血也沒有退後,站在原地跟座山一樣一動不動,甚至劍也沒有出鞘,輕輕擡了擡玄光劍樸實無華的劍鞘,輕松将掌風消弭于無形。
沈戾微驚。
留影石所見那一劍已經足夠驚豔,她以為自己已經很高看夜歸雪,以為自己跟她是五五開。
現在才知道還是低估了。
不是五五開,也不是四六開。
她重傷未愈,真打起來很難打過夜歸雪。
這就有點難辦了。
“拿出你的武器。”夜歸雪看着沈戾的手。
白皙到過分,看着修長纖細,握着鞭子揮舞起來卻足夠靈活有力。
她垂了下眸,記起初見,那時她無往而不利的玄光劍曾被那人手中黑蛇鞭纏住,想進進不得,想退也退不了。
那是她第一次在同輩人手裡感到壓力。
“武器?”沈戾笑了起來,“你還不配呀。”
好狂妄!
四周圍觀的修士齊齊一怔,接着目光不屑,都認為沈戾太不知天高地厚。
沈長笙無奈。
雖然相處時間不久,但她已經知道自家師尊的秉性了,大概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亂、怎麼高興怎麼來的。
陸瑤雙若有所思:難道這位魔尊想故意激怒師尊,以找到破綻一舉取勝?
她搖了搖頭。
她是希望魔尊能赢、師尊能同意她和沈長笙的事,但她此時已經不抱希望了。
自她拜師以來,幾乎是從來沒有看到師尊有情緒波動的時刻,魔尊說話再狂妄,也别想影響師尊的心情。
上方夜歸雪卻不是如陸瑤雙所想那般波瀾不驚。
她看着沈戾漫不經心的表情,心頭火起,殺意和怒意同時壓不住,她直接拔/出了玄光劍,一劍刺向前,雷霆萬鈞、果斷利落。
夜色已至,沈戾不喜歡光亮,應她的要求,攬月樓内沒點多少燈,隻有月光斜斜自上方灑落。
然而此刻玄光劍出鞘,稱得上滿堂生輝。
劍光璀璨明亮到極點,離得最近的沈戾感受最深。
她看着那劍光,聽着劍揮出的破空聲,饒是有些刺眼不适,也不由贊道:“好劍!好劍法!”
親眼看到比通過留影石看到的還要驚豔。
再看一眼面容淡然、在劍意籠罩下越加鋒芒畢露、銳不可擋的夜歸雪,繼續道:“劍好看,劍主人也好看!”
這……這是在調戲玄光仙尊嗎?
四周修士齊齊噤聲,眼裡不屑轉為佩服:玄光劍在前,還能對持劍之人這麼說話,膽子不小!
夜歸雪臉色不變,隻是劍風更利、劍影變幻,響起的破空劍音讓四周修士心頭微顫。
他們不在那金銀台上,隻是觀看,已經有些肝膽俱裂,那位魔尊豈不是鮮血淋漓了?
沈戾沒有鮮血淋漓,她正穿梭在劍風裡,紅衣飄動,影子在劍影裡破裂。
破裂?
修士們坐直起來,認真看了一會才看明白,不是她被劍刺中,而是夜歸雪的劍很快,她避開的速度也很快,快到人影和劍影都跟不上,才有被劍刺中後裂開的錯覺。
夜歸雪已經是仙門裡極為能打的幾個了,魔尊現在看起來不落下風,說明她跟夜歸雪不相上下。
兩族“相安無事”沒多久,不知道這位許久沒露面的魔尊會不會帶來什麼事端?
有修士看着台上輕松随意、似閑庭信步的沈戾,心情略微沉重。
沈戾此時一點都不輕松。
她以為跟夜歸雪過了十來招對她的劍法有了解了,想避開應該輕松不少才是。
然而不是,甚至是越來越困難。
“拿出你的武器,不然下一劍不會隻落在這裡。”夜歸雪擡手,玄光劍雪亮的劍刃上挑着一塊紅布,像是宣告勝利的旗幟。
“師尊!”沈長笙驚呼。
沈戾低頭一看,顔色鮮亮招搖的紅衣下擺缺了一塊,正是夜歸雪劍上那一塊。
應該是剛才被夜歸雪削去的。她居然沒有察覺到。
夜歸雪剛才極為淩厲的那十來劍居然還不是她的全力?
她是一劍比一劍快,慢慢加大壓力的。
為的是逼她亮出武器?
沈戾皺眉,心裡有疑惑一閃而過:她怎麼知道自己一定有武器?
夜歸雪又是一劍刺來,這次對準的是她的心口。
沈戾驚了驚,選擇不吃眼前虧,“我拿我拿!”
玄光劍頓了頓,夜歸雪很有風度地給了她時間。
沈戾噗嗤一笑,舉了舉手,漫不經心做了個拍掌的動作。
見夜歸雪眼神冷冽,她解釋道:“仙尊,這就是我的武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