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歸雪一點驚喜都沒有。
她面無表情站在那裡,手裡拿着玄光劍,長發微亂,看到沈戾後冷意更甚。
不是那種想殺人、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意,而是難堪惱怒。
沈戾是這麼認為的。
她幾步走過去,正想問夜歸雪怎麼會出現在這,就看到地面一片淩亂,四周有打鬥過的痕迹。
打鬥?
沈戾若有所思,“你是追殺邪修魔修追殺到這裡的?”
夜歸雪沒回答,面色不好。
她的不回答對沈戾來說已經是一種回答了。
她不由笑出聲,“夜歸雪,你不會是玩脫了吧?”
就跟之前留影石那一幕差不多,那時夜歸雪故意要在那些邪修魔修看到希望、以為能逃出生天後再讓他們絕望。
這次應該也差不多。
隻是不知道出了什麼意外,讓那些邪修魔修跑進山裡來了。
她隻能追進來。
荒山内部不能用靈力,情況估計有些棘手。
至少沈戾還是第一次見到夜歸雪這般長發淩亂、如臨大敵的樣子。
她修為那麼高,能和她打起來不相上下的人根本沒有多少。
“我依然會把那些修士全部殺掉,一個都跑不了。”
她握緊玄光劍,辨别過方向後往前走去,用劍鞘拂開攔路的荊棘,白衣沾染上泥土。
沈戾在後面看着總感覺有些不适應。
白衣出塵、風采絕世的仙尊親自動手開道,有點心酸。
哪怕夜歸雪拂開荊棘的動作其實很利落,面上表情也一點沒變化,可沈戾還是不适應。
她跑上前搶先一步清理掉攔路的障礙。
夜歸雪看向她,皺起眉:“你來山裡做什麼?”
“放心,我沒有那種未蔔先知的能力故意來看你笑話,也不是忽然善心大發要給你當牛做馬。”
沈戾随意搬開橫在面前的枯樹幹,一點都不覺得堂堂魔尊做這些事很心酸。
她指指夜歸雪的側面,在夜歸雪回頭警惕地看去時得意地笑道:“那個方向再往裡一段距離,過個三五天應該有一朵花會盛開,那朵花名為逢春花,我是來賞花的。”
夜歸雪:“……”
她拿起玄光劍轉身就走。
不是,不走這邊了?
那她辛辛苦苦開的路算什麼?
“诶,夜歸雪,你别走那麼快!”
沈戾追上去。
眼看着距離拉近就快追上時,夜歸雪忽地停步,沈戾一個刹不住險些撞了上去。
這忽然停下來又是什麼意思?
沈戾沒覺得夜歸雪回心轉意停下等她,正要追問時,夜歸雪舉起手指了指她後面。
?
沈戾迷惑地回頭看去。
夜歸雪的聲音随之響起,“逢春花在那邊,你走錯路了。”
沈戾:“……”
好強的報複心。
她想明白後笑了一聲,還跟着夜歸雪往前走,“現在花還沒開,不着急。你要追殺那些邪修魔修嗎?我們一起?”
她咳了一聲,“要是你在這裡出了點什麼事,陸瑤雙知道我見死不救,埋怨我們長笙怎麼辦?”
夜歸雪直接拒絕:“我不會出事。”
沈戾感到棘手。
她想了想,道:“其實我進山不是賞花的,而是采花的。”
“那花還有幾天才會開,要完整采下也挺難的。我們做個交易,我跟你一起去殺那些修士,花開以後,你跟我一起采花,行不行?”
做交易的話,總比她單方面接受厭惡的魔族的援手好很多吧?
沈戾說完看夜歸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走過去擡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夜歸雪?”
正午時分的日光正盛,透過白霧籠罩落在沈戾面上,照出她明亮澄澈的眼睛。
一如當年。
夜歸雪閉了閉眼,心知肚明。
沈戾進山就是為了逢春花,那花對她那麼重要,她怎麼會不做準備、怎麼會摘不下?
她不過是擔心自己的安危罷了。
沈戾,擔心,她的安危。
三個詞,組在一起,荒謬到夜歸雪忍不住想笑。
但她還是忍住了。
她壓住驟然躁動想出鞘的玄光劍,也壓住心裡情緒,冷聲回道:“随你。”
說完繼續往前走。
随她?那就是同意了。
沈戾有些放松地跟了上去。
荒山這個地方如它的名字一樣荒蕪破敗,四周生長的樹都不高,一片樹葉也沒有,一點綠意都看不到。
遠處白霧籠罩,天空像蒙上一層陰影,無端壓抑。
沈戾沒覺得壓抑,問夜歸雪,“你怎麼知道那些修士的行蹤的?”
夜歸雪不是挑個方向随意就走的,她走着走着會忽然改變路徑,像是對那些修士的位置一清二楚。
但沒法用靈力,還能怎麼追蹤那些修士?
“追蹤符。”夜歸雪攤開手,白皙掌心裡躺着枚符玉。
沈戾神色微變,“符這玩意,不都是要注入靈力才有用嗎?”
追蹤符就算不是一次性的,但每次使用也要重新注入靈力才能繼續追蹤。
夜歸雪搖搖頭,“這枚符玉上的追蹤符出自四方宗塵尊之手,經她改進後,一旦注入靈力,能持續追蹤修士三個月。”
除非被追蹤的修士中間死亡,不然追蹤痕迹會一直存在。自然也不用再注入靈力。
因夜歸雪近來都用這符追蹤邪修魔修,在邪修魔修眼裡,追蹤符比閻羅王的索命符還緻命。
四方宗塵尊蘇浮塵,當世符修第一人。
看夜歸雪的神情,似乎對那位塵尊頗為推崇。
沈戾難得聽她聲音這麼溫和。
她看夜歸雪把符玉收回去,想起來之前遇到的刺殺。
“攬月樓出來後,你當時回宗,是因為什麼事?”她忍不住問夜歸雪。
夜歸雪眼神微冷,“回宗自然是因為宗門之事。”
“我知道是為了宗門之事。”
沈戾其實沒有要細問的意思,人族的事她不在意,以夜歸雪對魔族的厭惡也不會告訴她。
她真正想說的是:
“你離開後,出現了十來個黑衣蒙面的刺客,拿着一大堆符玉想殺我。你知道這事嗎?”
“符玉?”夜歸雪皺眉,“難道你懷疑是塵尊想要你的命?”
“這太明顯了,顯得愚蠢。”她說了和當時在幽冥殿内其他長老一樣的話。
沈戾垂眸,“看來你真的不知道。”
她當時聽到了劍聲,像是玄光劍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