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王爺不在,金盞便出來偷懶。
原本上演的是孫猴子大鬧天宮的熱鬧戲碼,金盞看得兩眼發光,接連叫好,激動地差點把杯子丢下去。
可大鬧天宮一謝幕,緊跟着上演的就是什麼芙蓉夫人,看得她哈欠連天,連連走神。
她一邊溜号一邊腹诽,誰要看這哼哼唧唧,愛死愛活的戲碼,從野外抓倆猴子上台都比這好看。
王府裡就有兩位祖宗天天愛死愛活的等着人伺候呢,她何苦倒掏錢來看?
這樣的戲,王府裡天天都上演,真是吃飽了撐得才來再看一遍。
哦對,他倆還是帶粉戲的那種,尺度挺大。
金盞打了個哈欠,那兩個祖宗應該倒賠她精神損失費還差不多。
她還不如去賭蛐蛐玩呢。
可來都來了,銅闆也花了,金盞隻得強打精神瞪大了眼。
可這一瞪大了眼,她就發現了坐在前排的……泠川姑娘……
她旁邊還坐着一個清秀男子,二人時不時地眉來眼去。
嚯——真新鮮呐!
這可比台上唱的戲好看。
金盞瞪大了眼睛,仔細瞧那男子,雖然隻看了個側臉,她也在心裡把他和顧時仔細比較了一番。
看起來這位男子的身形比王爺的要單薄一點,斯斯文文的,長相倒是俊的,但看起來比王爺更陰柔一些,乍一看好似個大姑娘。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今天就當什麼都沒看到吧……
金盞的心跳得飛快,要是她把今天的事說出去,不就相當于主動承認自己偷懶了嗎。
她悄悄地從後門溜出去,不驚擾任何人,回到了王府。
一出戲演完,泠川同秦思昭一起去街上走走。
“這出戲沒什麼意思。”
泠川悶悶不樂地說。
她想,自己若是同那芙蓉夫人一般一抹脖子死了,對于顧時來說充其量也就是個茶餘飯後的風流韻事罷了,死得像一出爛俗的戲碼一樣蠢。
說不定她連死了都要被坊間酸溜溜地寫幾首豔詩,從中凝視出幾分浪漫來,然後過一兩年她就被顧時忘得一幹二淨,什麼也落不着。
秦思昭可能會領着他未來的妻子到她的墳墓前,一邊給她掃墓,一邊惆怅地說:
“她叫泠川,死得很可憐,可惜了,當初我還喜歡過她。”
光是想到那一幕,她就恨不能從墳墓裡爬出來,拉他一起下去。
泠川不想白白地死。
她将手撫在胸口,安慰自己。
等她到了八十歲,老得掉牙,到了那時就再也沒人會用是否貞潔來評價她了……到了那個時候,她隻會笑笑,說我年輕的時候也風流過。
可是現在該怎麼辦……
她總不能剝奪自己此時此刻的感官。
看着秦思昭的臉,她就覺得呼吸急促,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逼迫自己對着秦思昭坦白早已失節還懷有身孕這種難以啟齒的事,實在是太殘忍了。
“泠川,我進京趕考就是為了和你相遇的。”
她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眼睛,習慣性地反駁道。
“您進京趕考是為了考取功名,怎會和我有關?”
“榮兒……”
他看起來有點惆怅,
“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陶金榮姑娘?”
泠川忽然渾身發抖,呼吸急促,幾乎喘不過來氣。
她覺得自己的靈魂躲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遙遠地看着自己麻木冰冷的軀體。
悲涼凄慘的情緒占了上風,她顧不上質問秦思昭為何知道她的真名。
她隻有一個想法,明明她已經在努力把自己的真名忘掉了,他為什麼要提起?
他究竟憑什麼叫她的名字?
“别說了……我現在是泠川……别再那樣叫我了……我不想聽!”
泠川是王府裡人盡皆知的玩意兒,是顧時你情我願的姘頭,是渾身上下隻戴着璎珞圈在西洋鏡前扭動腰肢的妓子。
泠川這個名字是王爺取的,金盞這個名字也是王爺取的,二人别無二緻。金盞存在的意義是給王爺幹活,她存在的意義是給王爺取樂。
泠川是顧時玩膩了就随手丢掉的活玩具。她氣急了打他跟貓撓主人兩下子沒什麼區别,她照樣是個玩意兒。
陶金榮是爹娘的寶貝獨生女兒,是每天都歡快的小姑娘,她每天都在學怎麼記賬本,滿懷希望地打算繼承爹娘經營了一輩子的小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