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勉的後背立刻就汗濕了，他支支吾吾，班主任上前拉開兩個人，問，“李大頭，你在幹什麼？”

刑攸默默往嘴裡放糖，李知勉向她求助的眼神被她堪堪避開，李知勉擡不起眼皮似的，“我……老師，我隻是想和刑攸同學交個朋友。”

班主任啞然，拉着兩人的手，刑攸起初是不樂意的，但李知勉的手先抓上她，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時間，班主任溫柔地說：“交朋友可以，下次要選一個溫柔的方式哦。”

李知勉“嗯嗯”地應着，他不經意間瞄了刑攸一眼，也不說話，也不收回這有些冒昧的目光，刑攸轉過頭問他，“你還不吃？”

李知勉遲緩地“啊”了一聲，刑攸撿着一顆較大的糖塞到他兩唇之間，溫溫吞吞地說：“吃吧，分給你的。”

李知勉慢吞吞地點頭，眨巴眼，“刑攸，我們算是朋友了吧？”

刑攸口氣冷淡地回答：“我不會跟不熟的人分糖吃。”

李知勉心中一片欣欣然，他注意到刑攸額角的細汗，将窗子打開，外面的風卷了一陣熱氣進來，“砰”地撞在玻璃上，他心頭微動，用寬刑攸三倍的身體擋在她身邊。

刑攸愣住，短暫的疑惑後，她咬碎口中的糖，茫然地盯着李知勉，如果論情商，這群小豆丁可能壓根就沒有這種東西，但李知勉很好地遺傳了周女士的貼心，他肯定觀點似地點頭，“我給你擋着熱風，這樣你還舒服一點。”

刑攸舌尖卷着糖，咬在牙間“嘶嘶”響，她點頭沒說話，隻在内心評論，傻子。

但傻子的身體擋不住所有熱浪，傻子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刑攸沒在意，起身跟老師打報告要去衛生間，李知勉睜着大眼睛看她，“你去幹什麼？”

“去衛生間。”刑攸說，“不可以嗎？”

“啊，當然可以。”

刑攸的嗓音聽着很輕，柔軟地落在他心上，李知勉指了指她的衣服，“呃……你小心裙子。免得被沾上水。”

刑攸點點頭，“我會注意的，剛洗的校服确實不能弄髒。”

小學的校服是到小腿的格子裙，刑攸有次在水池旁洗手被濺了一身，雙腿貼着濕哒哒的裙子坐回座椅上，李知勉用完一整卷手紙才将裙子從水濕邊緣拖回來一點，刑攸嫌他太喜歡做些無用功，推開他好多次，李知勉終于爆發了，抓着她的手腕喊，“你個傻子，她們就是故意的，故意要你在所有人面前出醜！女孩子的裙子就應該幹幹淨淨的啊！”

刑攸其實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心不在焉地坐在他身旁，兩張桌椅都緊挨在一起，夏日從紗窗灌入的徐徐熱風打在刑攸臉頰上，猶如無聲的麥芒，掃在心髒上，微癢且心酸。

刑攸和他在窗口站了許久，直到裙子不怎麼濕，刑攸推開那扇門，微微垂下頭擺弄裙擺，“嗯，你覺得怎麼樣？”

李知勉愣了愣，似是故意咳了一聲，語氣中摻雜着一絲輕松，“好看啊，你照一下鏡子，我媽說你肯定喜歡這條裙子，她一看見就買了。在家裡放了好久就等你生日的時候給你。”

刑攸落在裙擺上的手一頓，而後緩緩垂下眼睛，“阿姨有心了，見面我一定謝謝她。”

“不用不用，”李知勉忙不疊地擺手，“我媽肯定是把你當親閨女看的，你要是反過去謝謝她，說不準她會多想，你就收下吧，别那麼客氣。”

刑攸轉頭一看，李知勉坐在沙發上看着她，目光原是落在刑攸的小腿上，他擡起頭，對刑攸笑了笑，“你就收了吧，你要是非謝她，就來我家吃頓飯，多一個人她開心。”

周女士平日，從小到大對她就很好，刑攸深知這件事，于情于理，她是該好好謝謝她，但是如果鄭重地道謝倒顯得很生分，就點頭，“好，知道了。”

刑攸牽着腰部帶子的手動了動，平淡地對李知勉說，“不過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等阿姨有時間你告訴我一聲，我去買一點新鮮水果。”

李知勉知道這算是刑攸最大的讓步了，點頭說：“可以，我跟她聯系就行。”

刑攸對裙子有一種淡淡的抵觸心理，這件事李知勉是清楚的，方才之所以拿不準注意也是因為這一點，他沒跟周女士提起過這件事，周女士知道刑攸喜歡吃柚子，喜歡淡黃色，其餘的不幸的不快的事都被刑攸深深藏在心裡，閉口不談。

刑攸站在衛生間門前照鏡子，李知勉坐在沙發上，餘光有一搭沒一搭地瞥刑攸，微微垂下頭，不言不語片刻，刑攸轉身回屋，他的目光追上去，“刑攸。”

刑攸停下腳步，頓了頓，沒有轉身，“怎麼了？”

“你要換下來？”李知勉問。

刑攸淡淡地回答，“嗯，我們不是上來收拾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