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再普通不過的黑色圓領毛衣,随手套了件羽絨服,從側面看過去鼻梁很高,顴骨下方微微凹陷,平添幾分性感。
他玩兒刮刮樂不像莊郁思刻意放慢速度,而是很快的一張接着一張,沒中什麼大的面額,卻也沒虧過。
莊郁思看他手指靈巧地刮着,從買第一張到現在,刮了得有四五張了吧。她有些好奇他的運氣究竟有多好,能一直刮到什麼時候。
終于,男人手上的動作停了,因為他手裡這一張沒刮出來。莊郁思大概數了一下,有六張,除去第一張成本也還能賺個小兩百。
行了。
她下次再來刮也穿黑衣服。
看男人動作應該是不打算再繼續,莊郁思也就提了東西準備離開,不成想剛走出去沒兩步,便不明所以被人叫住:“看了這麼久,不打算認識一下?”
“?”
莊郁思轉身回頭,覺得人莫名其妙。
結果下一秒,卻聽那人噙着笑,一字一句揶揄道:“你好,我叫宋時讓。”
這次莊郁思看清了男人的正臉,他臉上沒多少肉,卻不過分瘦削,五官是恰到好處的分布,長相并非攻擊性,相反有少年的幹淨,但不知為何好像帶了霓虹燈光下陰影錯落的感傷,簡單來說就是故事感。
無疑,宋時讓長的很好看,但此刻他正看着她,眼底滿是戲谑。
莊郁思心想。
果然,這人身上壓根就沒有感傷這東西,都是她見第一面臆想出來的。
莊郁思腳下步子頓住,表情微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答。
她是沒想過,這樣神奇的場景竟然真的有一天能叫自己碰上。厘溪她終究還是錯付了,才能背後說人壞話都叫人當場逮住。
林月露不在身邊,這爛攤子還得靠莊郁思自己收拾。她和宋時讓對視兩秒,分明隻有一息時間,卻好像過去半個世紀那樣長。
就在宋時讓以為莊郁思要說些什麼的時候,莊郁思迅速從拎着的袋子裡随手抓了一包零食塞到人手裡,然後撂下一句“抱歉”,頭也不回地走了。
道歉有了,賠禮也有了。
左右以後不會再見,環節完整。
宋時讓:“……”
人很快在視線中消失成一個小點,宋時讓低頭笑了聲,神情複雜地拿着莊郁思賠禮用的那袋打手瓜子轉身離開。
等晚上投屏看電影,莊郁思想起來自己買了一包瓜子可翻來覆去怎麼也找不着,她才猛然意識到,她下午可能将唯一一包瓜子給送出去了。
看來明天出門還得再買兩包回來屯着,畢竟沒事的時候她就喜歡磕點瓜子看會電視。
隻是每每記起下午的事,她就免不了感覺到尴尬,莊郁思在心裡祈禱,希望從明天起千萬千萬不要再讓她見到宋時讓。
但好像人總是這樣,越盼着什麼越不來什麼,不盼的東西倒是出乎意料且契而不舍地出現在眼前。
厘溪縣分新區和老區,看名字就能知道兩邊的建築風格和風氣不太一樣。
莊郁思早上逛過一圈,對這兩片地方大概都有了了解。新區偏現代化,娛樂場所和大型飯店酒店都在那邊,老區這邊就是些原來的住宅,幾條連起來的老舊街道、菜市場和公園。
但要她說,她還是更喜歡老區。這邊車少、樹多、噪音小,适合居住。剛好林月露的房子也是在這邊,她隻覺得自己運氣不錯。
樓下馬路對面有座橋,莊郁思早上隻顧着走主街道,還沒去看過,現下便打算過去瞧瞧。
她主要是好奇對面那一長條擺滿了桌椅闆凳是幹嘛的,遠遠看過去坐着的人還不少。
厘溪和崇城不一樣,又或許是老區這邊自己的風氣,基本上不超過十米就會有一家麻将館。館子裡男女老少搓麻将熱情似火的大嗓門她路過總能被灌滿耳,而對面那一長條看着不太像,所以她才想走過去看看。
等過了橋,半走過彎道,莊郁思率先看見一家小賣部。小賣部門口,一棵常青樹枝丫早就高過二樓窗戶,絲絲縷縷澄澈的光線照在窗外花盆,有一片葉子還入了窗。
常青樹底下,一輛電瓶車停靠附近,樹下再遠幾步的地方還有一張四方石桌,搭配石闆凳。
副食店三個大紅字是貼上去的,旁邊就是窗口,要什麼就問老闆要。
另外,窗口底下還擺了一排座椅,隻是這椅子多了靠背,像沙發一樣寬敞。
莊郁思很久沒見過這樣質樸的副食店了,就想着等她問完這一長條是什麼,就過去買瓶水坐一會兒。
“姑娘,喝點什麼茶?”老闆是一對老夫妻,很是熱情好客,他們看莊郁思的打扮和長相便知曉她不是本地人,于是說:“一塊的,兩塊的,五塊的,十塊的都有,點了茶随便坐多久都行。”
莊郁思眼睛稍稍睜大,在心裡想:這麼便宜,那他們還有的掙嗎?
當然這話她不會問出口,加之莊郁思情緒很少寫在臉上,旁人也就難看出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這裡坐的都是老年人,三三兩兩圍坐一桌,幹什麼的都有,談天說地。
她倒是不介意呆在這裡,但面前的桌子已經坐完,她不想打入内部,便隻笑說:“下次一定來。”
下次她一定早點來。
今天走了太多路,莊郁思有些累,她到副食店買了瓶水,側身擰開,喝的間隙好像聽見下樓的聲音。
她身子不動,眼神順勢往右朝窗口内一掃,正正與左門剛從樓梯下來的宋時讓對上眼。
原本賣給她水的金發男疑惑回頭:“讓哥,你怎麼現在下來了?”
莊郁思受了驚,一口水上下不成竟然噴了出去,然後是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猛咳。
“啊…你沒事吧?”金發男倉促間回頭看上去手足無措,他顯然被莊郁思整出來的動靜吓到,不明白人怎麼無緣無故喝口水還能嗆着。
莊郁思臉一紅,想到前一秒噴出去的水有些尴尬,剛才準備說沒事,眼前忽然伸過來一隻手,然後是頭頂宋時讓平靜的聲音:“擦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