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帶旅團的時間并不多。
圍讀劇本,排演走位,精益台詞,和舞美、燈光溝通、彩排到正式演出,項目繁瑣,卻堪堪隻留出了大半天時間。
匆匆排練完畢,帶旅一行人便被拉進了化妝間。
化妝師是節目組的跟組化妝師,技術談不上好,給喻青松化的妝更接近于千禧年前後港劇TVB的妝容,細眉淡唇,眼睛圓鈍。
喻青松對着鏡子左看右看,總覺得不滿意。
化妝師:“喻老師,這樣的妝容比較上鏡。”
節目組高清鏡頭裡,一位梳着小盤髻,珠翠閃着流光的古代女子細柳似的眉毛輕蹙,慢慢擡眼,露出一雙水盈盈的眸子,欲說還休。
清新脫俗,确實是極美的。
攝影師操縱鏡頭點頭稱贊。
喻青松收回了目光,平靜道:“趁還有時間,重新給我化一個吧,額上添一朵紅蓮,眼影用金紅色,眼線拉長上挑,嘴唇越豔越好。總而言之,刻闆印象裡的妖妃什麼樣,就給我化什麼樣。”
化妝師愣住,一句你這是演技不夠妝容湊差點脫口而出。
喻青松若有所感,解釋道:“台下觀衆聽不懂中文,距離遠又看不見表情,複合刻闆印象的妝容更容易讓他們明白我這個角色是做什麼的。”
就像普通人聽地方戲,往往很難聽清唱詞,但如若那戲曲演員臉上塗了白色,聽衆就會立刻明白——哦,這人是個陰險小人。
同理,中文劇在意大利劇院演出,即便觀衆不知道演員在說什麼,但一看她濃妝豔抹的模樣,便也了解角色的個性了。
準備完畢,喻青松前往候場區。
迎面就撞見個一身冕服的陸明均——這可是皇帝祭天時才會穿的正式服飾,陸明均卻并不覺得奇怪,甚至在吩咐服裝師給他再找個旒冕來戴頭上,顯然是存了和喻青松一樣的心思。
喻青松站在幾步遠,審視着他。
陸明均不适合演帝王。
這種需要将頭發全部梳上去,漏出寬闊額頭的造型隻會過分彰顯他漂亮的眉眼,邪氣一覽無遺,不像是肩扛國家大事的皇帝,反而更像試圖造反但沒成功的攝政王。
陸明均同樣發現了喻青松,他伸出手,“愛妃。”
喻青松搭上他的手,“大王。”
一個故作威嚴,聲音低沉,一個故作妩媚,聲音婉轉,一個高擡下巴,垂眼看人,一個半低着頭,擡眼看人,卻在目光對視的瞬間一同笑起來。
圍觀的杜梨也忍不住笑了,她擡起手機,“我給你們拍張照片吧。”
喻青松沒有意見,她面朝鏡頭,擡手比了個耶。
陸明均站得筆直。
杜梨想笑:“要不要這樣啊,你們倆中間能開個蜜雪冰城了,傳出去營銷号要說你倆不和了。”
“你有沒有想過,”陸明均右移兩步,離喻青松更近了些,“營銷号說的是真的。”
“是呀,”喻青松挽住陸明均的手臂,肩膀挨着肩膀,衣袖重疊着衣袖,壞笑道,“我們一點都不和。”
陸明均嘴角輕勾。
“咔嚓——”
照片定格下他們的模樣。
……
觀衆入場,帷幕拉開,演出正式開始。
第一幕。
歌舞聲中,商王與妖妃于内廷嬉鬧,商王将酒盞捧到妖妃嘴邊,欲與她同飲一杯酒,卻被妖妃嬌蠻推開。那酒盞摔落在地,咕噜咕噜滾到殿中獻舞的女子們腳邊。
其中有個舞女的腳步亂了一瞬,跌出了人群。
歌舞聲一停。
王座上的商王投來不悅的一瞥,正巧對上舞女素白的臉。和身邊的妖豔美人相比,舞女可謂清純柔弱,不施粉黛,卻格外叫人心生憐惜。
舞女聲音發顫,“大王饒命。”
商王饒有興味,“你上前來。”
舞女膝行來到商王面前,卻不敢擡頭,誰料商王卻一把擡起她的臉,拉到眼前細看。
“真當是美人呢。”沒等商王開口,妖妃的聲音率先響起,如玉的音色卻在詭異的音樂襯托下,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妾聽聞土方有阿姐鼓,以美人皮制成,敲之清亮穿透,仿佛美人的呼吸般悅耳動聽,妾真想聽聽啊。”
寒意從頭頂傳來,蔓延全身,駭得舞女戰栗,被捏在商王手間的臉慘白如死屍,求饒聲更是一刻也未停過。
“無趣。”商王失去興緻,重新把妖妃摟進懷裡,“還是愛妃膽大。”
妖妃順勢靠近他懷裡,手指撥弄他胸前的衣襟,勾起一角輕搖,“那妾的阿姐鼓呢。”
“給你做便是。”商王一揮手,便有兩個内侍上前,将舞女拖到舞台另一邊。
燈光由白轉紅,凄厲的叫喊萦繞在劇院裡,愈來愈急,愈來愈弱。最終,舞女倒在地上沒了生氣。
第二幕。
血紅的燈光裡,一人提劍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