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紀與因為瞎,吃飯得正兒八經端個碗,要什麼遲西給他夾。
現在宋庭言坐他身邊巍峨不動,遲西很懵逼,他杵那兒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那個……宋總……”
宋庭言聞聲擡眸。
遲西咕咚咽了口口水,把紀與的碗畢恭畢敬地遞過去,“麻煩您了。”
被晾一旁的紀與:“……”
宋庭言自然地問他想吃什麼。
紀與手在桌上摸索着說,“我能自己吃。”
快摸到盤子的時候,宋庭言把他的手捉了回來,說:“你要我喂你也行。”
“噗咳咳咳咳咳……”遲西一口水嗆進氣管,捂着嘴飛速奔廁所裡咳去了。
紀與無奈眨着盲眼,表情苦得要命,“宋總,收斂點成嗎?别把我助理吓走了。”
宋庭言拿濕巾給他把手擦幹淨,而後才慢條斯理地說:“他走了,我給你當助理。”
剛咳完回來的遲西:“?”
他連工作都要丢了是嗎?
瞎子吃飯挺慢的,嘴抵着碗口,一點點扒拉。
宋庭言很有耐心,給他剝蝦、夾菜。
那魚肚子上的肉,遲西是一口沒撈到,全被宋庭言夾去給紀與了。
一頓飯吃得遲西如坐針氈,早知如此,他還不如點他的麻辣燙滾到一旁角落裡吃。
他哥也是這麼想的,早知道把人趕回去,留他吃飯幹嘛!?
吃完飯,遲西去泡茶。
紀與吃得心累,手抵着額頭,撐桌上不動了。
全場隻有宋庭言一個人心情舒暢。
“宋總。”紀與忍不住喊。
“怎麼?”宋庭言問。
“你看我都瞎了,饒了我成嗎?”紀與偏向他,視線不知道落在哪裡。
他沒聽見宋庭言的回答,睫毛卻被人很輕地用手指碰了下。
他把頭擡起來,那人便來碰他的眼睛。盲眼眨了眨,視線還是空的。
宋庭言問:“怎麼回事?”
紀與回答:“視神經的問題。好不了。”
宋庭言:“什麼時候的事?”
紀與:“一年多前。”
宋庭言的指腹沿着他的眼眶描摹了一圈,“想過我沒?”
紀與愣了下,回答:“一開始想過。”
宋庭言調子沉了些,手的力道也重了點,“後來沒想了?”
“後來沒想了。”紀與說,“也沒什麼能一直想的。”
“紀與。”宋庭言已經握住了他半張臉,“你挺無情的。”
紀與笑起來,“誰說不是呢。”
紀與能感受到宋庭言的靠近,但到底是眼睛看不見,容易吃虧。所以等被宋庭言吻住,他還沒反應過來。
遠處噼裡啪啦一陣杯子砸地的動靜。
好,顯然是被遲西看見了。
但他一個瞎子,想把人推開都抵不住肩膀。宋庭言把他的手腕一握一拽,他就毫不受控地倒向他了。
紀與的盲眼瞪得老大,宋庭言一直看着那雙眼睛,而後吻得更深。
這是他們第二次接吻。
第一次是紀與主動的。
紀與的吻輕得像小奶貓啄你一口,碰個嘴皮子,在唇縫舔舐半天,才舍得伸出一點點舌頭。
把人的耐心都磨幹淨了,他還意猶未盡。
吻老半天,就舔了舔牙齒,舌與舌抵了兩下。
生澀得不得了。
宋庭言的吻要兇很多。
拇指擡着紀與的下巴,舌尖挑開紀與的唇齒,探進去。
略過他尖牙,像蛇一樣盤踞着摩挲。
紀與掙紮,想要咬他,下一秒脊椎泛起一陣酥麻。
混蛋宋庭言舔了他的上颚!
那種細碎的癢,撩出紀與喉間微弱的求饒。
眼前缺失的景象,讓身體的觸覺尤為敏感。
紀與甚至覺得他在黑暗裡都開始眩暈,手腳力氣被抽空。
等宋庭言松開他,他已經快缺氧了,頭抵着宋庭言的肩,大口大口地呼吸。
一雙沒有焦點的盲眼快顫出眼眶,什麼叫瞳孔地震。
這大概也能算。
“宋庭言!”氣勢洶洶地咬着對方的名字,又被那人撥亂了唇,再多的話說不出來了。
把人輕薄了,宋總臉上沒半分愧疚,反而說,“紀與,我的西裝皺了。”
紀與:“……”
皺去吧!他沒把他西裝撕爛算是手下留情了。
紀與想走,又被拽着。
他不耐煩地甩開,“宋總,欺負我一個瞎了的人,很好玩嗎?”
宋庭言跟着他站起來,反問:“那紀老師,始亂終棄很好玩嗎?“
紀與一噎。
宋庭言的聲音又響在耳邊,很淡、很沉,像一塊冰,砸在紀與的心上。
“紀與,我等了你七年。”
八個字,砸得紀與生疼。
“紀老師,能帶我去拿香了麼?”宋庭言問。
語氣尋常,似是方才種種隻是紀與心中幻象。
盲杖被遞過來,沒撐開,短短一截,抵到手心。
紀與捏住,被牽着走——盲杖另一端在宋庭言手裡。
他們手離得很近,隻要往前一點,就能挨着對方的。
紀與帶宋庭言挑了一款木質香,前調像潮濕的雨林,中調轉為幹燥烏木,微調則帶有一絲微甜,像陽光。
宋庭言拿了香便離開了,沒有過分糾纏。
紀與順着台階一屁股坐下,盲杖橫放在手邊。
遲西顫顫巍巍地過來,蹲他身後,“哥啊……”
紀與手抵膝,支着腦袋,問:“砸了哪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