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戰鬥。
那是碾壓，是審判。
是如神祇般的力量，在凡人面前彰顯不可觸碰的高維領域。
“你到底是誰……”他喃喃低語。
他轉頭看向蒙德，隻見對方緩緩走來，仿佛剛才不過隻是踩死了一隻螞蟻。火焰早已熄滅，身上的衣物甚至沒有一點焦痕。
那張稚嫩卻沉靜的臉上沒有驕傲，沒有憤怒，也沒有一絲殺意。
“你沒事吧？”蒙德彎下身，柔聲問。
丘比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時間什麼都說不出。他望着蒙德的眼睛，那是一雙看似溫和卻深不見底的瞳孔。
曾經他以為蒙德隻是個安靜、話少的人類同伴。是第一個在這個世界給他溫暖回應的人。
但現在，他不确定了。
“你……你為什麼……一直隐瞞……”他終于擠出一句話。
“我并沒有隐瞞。”蒙德輕聲道，“隻是你沒問。”
丘比特沉默。
他從小就活在一個明晰的世界中，邏輯嚴謹、因果清晰。他以為，哪怕來到這個世界，也能依靠理性重新建立秩序。
可現在，他感受到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東西——未知的恐懼。
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真的太弱小了。
不隻是身體年齡，而是力量。
他現在連自保都做不到，剛剛那一幕若是沒有蒙德，他和小星星都已經被碾成肉泥。
小星星靜靜蹲在一旁，那對如貓似狐的眼睛映出丘比特蒼白的臉。它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繞到丘比特身邊，尾巴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火焰已然熄滅，焦土的餘溫尚未散盡，空氣中仍殘留着熾熱的氣息和被灼燒後的金屬味。丘比特站在那片殘骸前，仿佛仍未從剛才的場景中醒來。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移動，隻是目光死死盯着那枚仍在微光中跳動的魔獸晶核。
小星星站在他身邊，柔軟的狐貓尾輕輕搖動，帶着些許不安。他的眼睛偶爾掃向丘比特，又看看遠處的蒙德。
“丘比特……”小星星低聲喚了他一聲，語氣裡有試探，也有擔憂。
丘比特沒有回應。他的内心深處此刻翻江倒海。那一擊，那如天災般的毀滅力，那冷靜而不容置疑的掌控力……那并不是一個五歲孩童應有的力量，更不是一個普通人類可以擁有的。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擊中，世界忽然陌生了。他不是沒想過蒙德也許不普通，但他從未設想過差距竟然如此巨大。更令他無法釋懷的是，蒙德從未提及分毫。
“是我太天真了。”他在心中低語，指尖微微收緊。
他們一起生火、一起覓食，蒙德沉默寡言，卻不拒人于千裡之外。丘比特對他生出了信賴，甚至某種依賴。他是他在這個世界認識的第一個人類，是他所能依靠的唯一臂膀。而現在，這份信任像被打碎的水晶，光芒還在，卻已布滿裂紋。
“走吧。”
是蒙德開口。
丘比特緩緩轉頭，隻見蒙德平靜地望着他，神色依舊溫和，那張稚嫩的臉沒有絲毫動搖。
他們回到了山洞，途中沒有交談，連小星星也沉默下來，敏銳地察覺到丘比特的不對勁。
山洞中火光躍動，驅散了些許夜晚的寒意。
蒙德将手中的柴枝一一碼好，火焰被重新點燃，光影在他臉上跳躍，他坐在火堆旁，靜靜地望着丘比特。
“你想問的，我知道。”
丘比特仍舊沉默，他坐在火光斜映的石塊上，目光落在跳動的火焰中。
“我不會告訴你我是誰，至少現在不會。”蒙德的聲音平靜，沒有任何回避，“不是不信你，是因為我的身份會為你帶來麻煩。”
丘比特擡起頭，目光中閃過鋒銳的質問。“所以你一直在騙我？”
“我沒有騙你。”蒙德搖頭，“我隻是沒有說。”
這句話像是錐子一樣，紮進丘比特心裡。
他不是個容易信賴别人的人。他成長于一個理性至上的世界，早早學會了懷疑與分析。可是在這片陌生的星幻大陸，孤獨、未知與危險壓迫着他的神經，他迫切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存在。
蒙德成了那個存在。
可現在他才發現，原來這份依靠是建立在不對等之上的。
他低下頭，雙手交握在一起，指節泛白。“你很強。”
“所以我想保護你。”蒙德輕聲說，“不是因為責任，不是因為目的，隻是……我希望可以和你一起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火光在他眼中微微閃動，他語調柔和卻堅定。
“你有足夠聰明的頭腦，也有足夠堅強的意志。可你不能永遠躲在一處森林中自欺欺人。你要出去，看這個世界的真實。”
“我會跟着你，作為你的護衛。”
丘比特怔住。
“你說……護衛？”
“是的。”蒙德淡淡一笑，眼神坦然，“我想在這片世界和你一起生存。不是因為你是誰，也不是因為我是誰，而是因為……我們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但或許可以成為彼此的一部分。”
空氣陷入一段凝滞。
丘比特望着火焰，思緒翻滾。去城鎮，意味着告别現在的安全區。他也明白，若想要強大，若想不再在絕望時隻能依賴他人，唯一的辦法就是直面未知。
而蒙德，願意陪他走這條路。
他還可以選擇不相信，但那樣，他将失去僅有的依靠。
“我能相信你嗎？”丘比特低聲問。
蒙德沒有立即回答，他隻是看着他，用最清澈而堅定的眼神說：“如果你願意，我會為你戰鬥，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沉默許久，丘比特終于點了點頭。
那一刻，小星星在旁邊長長地舒了口氣，尾巴輕輕卷起，在地上輕掃。
火焰跳躍，照亮三道身影。
信任或許搖晃，但它從裂縫中長出新的枝芽。
遠方的夜風掠過山林，星光灑落。
他們即将啟程，朝着未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