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曉,微光灑落在蒼茫的林海之間,喚醒了沉睡中的山嶺與鳥鳴。陽光自雲縫間灑落,斑駁陸離地照在拉克森林的林梢,拂過朝露與苔痕,也灑落在一處不算寬敞的山洞前。
這天,是他們準備踏出森林的第三日。
丘比特、蒙德與小星星已經在山林中度過了數日。在蒙德的建議下,他們開始為即将啟程的離開做着最後的準備。
丘比特蹲在篝火旁,耐心地整理着幹糧與儲水袋。他将森林中采集的可食果實、處理過的野菜根莖小心包裹好,按照天數與用量分成幾份。這些天來,他逐漸适應了這個世界的節奏,也在親手勞作中找回了部分掌控感。
“小星星,那些香草帶了嗎?”
“帶了帶了,老地方曬幹的那堆。”小星星叼着幾株幹燥的葉子走來,尾巴甩得飛快,看似輕松,但眼神卻有些複雜地瞥向蒙德。
他知道今天将要踏出熟悉的森林,也明白那意味着他們真正的旅程才剛開始。
在這最後一日準備中,蒙德比平時更為沉靜。他在林間巡查了數次,确認沒有魔獸或其他異常迹象後,才回到洞口。他靜靜地站在丘比特身旁,視線不時掃向遠方。
“小星星,”臨行前,他突然出聲,“接下來的路上,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你會說話。”
小星星一愣,耳朵豎了起來:“為什麼?”
“會說話的魔獸,在很多人眼中并不普通。”蒙德低聲道,眼神平靜卻有一絲銳利。“一旦被心術不正之人知曉,你可能會被當作稀有魔寵,甚至被捕捉、販賣,或成為某些勢力觊觎的目标。”
小星星撇撇嘴,眼神雖有不滿,但還是重重點了點頭。
“好吧……我明白了。”
丘比特擡頭望着這一幕,眼中掠過幾分複雜。
兩人一獸靜靜坐了一會兒,直到天色大亮,他們終于踏出了那片伴随他們數日的山林。
拉克森林,正式被他們甩在了身後。
踏出森林的那一刻,丘比特本能地回頭望去。那片枝繁葉茂、魔力濃郁的森林仿佛無聲地注視着他們。盡管在其中曆經驚險與混亂,但它也承載了他重生後最初的記憶。
前方,是未知的世界。
他們很快便被一群在森林邊緣勞作的村民發現。
那些村民大多是青年與中年人,穿着粗布衣物,膚色黝黑,滿是歲月與農事的痕迹。一見到從森林中走出的丘比特與蒙德,所有人都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天啊,是從拉克森林裡出來的?”
“那不是禁地嗎?怎麼會有孩子從裡面出來?”
“他們是誰?哪裡來的?”
面對蜂擁而至的目光與詢問,丘比特的手下意識地絞緊了衣擺,喉頭發緊。他腦中飛速轉動,卻一時無法組織出合理的說法。他生來擅長計算與邏輯,卻從未學會撒謊。
是蒙德站了出來。
他拉着丘比特,神情自然地擋在他前方,一手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面向村民們開口:“我們是在進山采藥時迷路的。”
他指了指自己髒污的衣襟,又看了看腳邊的幹糧與水袋,“一直找不到方向,直到今天才走出來。”
“孩子們進了拉克森林還能活着出來,實在是天大的奇迹。”一位老者顫聲說道。
“你們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我們這裡的人,一輩子都不敢踏進去。”另一個村民皺着眉道。
“我們不知道。”蒙德低頭,眼神中帶着天然的困惑與疲憊,“我們是從外地來的,第一次進山……真的不知道那片森林那麼危險。”
他話語中并沒有誇張,也沒有辯解,隻有樸素的解釋與恰到好處的敬畏。
村民們你望我我望你,最終隻是歎了口氣。
“孩子們能出來就好……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我們是旅人,一路走來本就沒什麼歸處。現在隻想找個村落,安穩地歇一歇。”
蒙德的話不多,卻每一句都貼近實際。村民聽後果然漸漸放松了警惕。
“去桃花村吧。”那位老者緩聲道,“離這裡最近的就是我們所在的桃花村。村裡有吃有住,也有祈禱師為你們驅邪淨身。”
“謝謝您。”蒙德微微躬身,拉着仍在緊張中的丘比特一起鞠躬。
“那個……謝謝……”丘比特有些磕絆地重複,臉頰泛紅,額角也冒出細汗。他不擅長這些,即使知道要配合撒謊,心中卻仍有些不安。
小星星趴在丘比特腳邊,乖巧地低着頭,一言不發,扮演着一頭普通魔獸的角色,時不時用尾巴纏繞丘比特的腳踝,似乎在安慰他的局促。
最終,村民們送了他們一些食物與水,又指明了通往桃花村的路徑。
告别時,丘比特擡頭看了看站在他身旁的蒙德。
他不知如何表達此刻的情緒。
他們剛剛撒了一個完整的謊,而那個謊言,若不是由蒙德帶頭,他或許早已露出破綻。
“……謝謝。”他低聲說。
蒙德笑了笑,沒有回頭,隻是伸手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太用力記得,撒謊不是鼓勵你做壞事,而是在必要的時候保護你自己。”
兩人一獸緩緩踏上前往桃花村的道路。
桃花村不大,卻錯落有緻。石闆小路通向村中的廣場,屋舍間盛開的桃花在春風中搖曳,空氣裡飄着溫暖的甜香。
丘比特踏進村子時,心中仍有些惴惴。他始終忘不掉拉克森林外那些村民們看向他們時的神情——驚疑、敬畏、甚至摻雜着某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他并不擅長面對這種情緒,也不知道如何處理,隻得默默地跟在蒙德身邊。
小星星蹲伏在他肩頭,尾巴輕柔地搭在他的後頸上,毛發暖暖的。它似乎能察覺到丘比特的緊張,時不時親昵地蹭一下他的臉頰。
“我們要去哪裡?”丘比特低聲問。
“先看看這裡的商會。”蒙德也壓低聲音,“不打算賣東西,隻是想知道行情。”
丘比特點點頭,但心底的疑問卻沒有減少:他們兩個看上去隻是幼童,在這種地方,真的能查到什麼嗎?
蒙德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帶他悄然繞開了村民聚集的廣場,從一條不太起眼的小道進入了村子的另一側。他們走得很慢,每到一個路口,蒙德都會停下觀察一會兒,甚至在牆角或草叢中蹲下來,仿佛在尋找什麼。
丘比特開始意識到,蒙德并不是要“進入商會”,而是像個在新世界中摸索規則的影子。他看得出蒙德每個動作都極有節制,不引人注目,但卻又充滿警覺。
桃花村的“商會”實際上并不算繁華,隻是一座占據了十來間鋪面的二層建築,木制招牌上寫着“桃源商會”四個字。一樓門口人來人往,大多數是農夫和獵人模樣的人。他們手裡拎着果籃、藥材,或者獵物,進進出出,熱鬧但井然有序。
蒙德并沒有靠近正門,而是帶着丘比特繞到商會後方的側巷。他找了個靠窗的地方,輕輕拉着丘比特坐下,裝作兩個頑皮在外遊玩的孩童,眼睛卻不住地打量着從裡面經過的每一個人。
“你在看什麼?”丘比特低聲問。
“看交易品和價格。”蒙德的聲音壓得更低,“看他們賣什麼,買什麼,用什麼交換。”
“……你能看得懂?”
“我們不需要看懂全部,隻需要找到邏輯。”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這就是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