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銀松森林的新生試煉,已經過去好幾天。
天空依舊晴朗,學院的鐘聲也一如既往地準點回蕩在亞拉納上空,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但丘比特與黃小虎心中,卻清楚地知道,那一晚的血色與光芒,早已在他們内心深處烙下印記。
當晚的事很快被校方封鎖。安培因與戴諾娜親自出面,與丘比特、蒙德、黃小虎三人簽下保密契約。契約上閃爍的銀色魔紋證明了它的嚴肅程度——不僅禁止談論内容本身,連情緒外洩都将受到追蹤與懲罰。
丘比特看不太懂那些術式,卻依舊簽了。他不太懂為什麼要保密,但他能感覺到,這背後的東西,可能遠比他想象的龐大與可怕。黃小虎皺着眉頭簽下,像是壓下了一口沉重的氣,低聲說了句:“我明白了。”
隻有蒙德在契約送到他面前時,眼皮都沒擡一下,直接按下手印,像是在簽署一張早餐菜單。他的眼神淡淡,嘴角甚至有點嘲諷的弧度——仿佛早知道一切。
簽完契約,三人一獸默默走出主樓,沿着鋪滿落葉的小路走回宿舍。
誰都沒說話。
丘比特低着頭,眼中掠過的是那一晚露蒂絲半邊臉被燒焦卻仍笑着撲來的身影;黃小虎緊抿嘴唇,腦海裡則不斷浮現那些堕化體的哀嚎與尖嘯。他們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魔獸,那是人——被異變成了怪物的“人”。
回到宿舍,小星星已經跳上床,像是疲倦到了極點地打了個滾,尾巴輕輕垂下,低聲咕哝了一句:“這幾天不要叫我起床了,哪怕學院着火了我也不管。”
丘比特和黃小虎默默坐下,沒有回應。他們不是在生氣,隻是累了——從精神到靈魂都被耗盡。
這時,蒙德靠在窗邊,陽光斜灑在他火紅的短發上,眼神落在兩人身上,語氣忽然平靜地說道:“你們在想那晚的事?”
黃小虎點點頭,丘比特也輕輕應了一聲:“她……真的瘋了。”
“瘋?”蒙德低低一笑,語氣卻冰冷,“她已經不是人類了。”
丘比特與黃小虎擡頭看向他。
“你們知道什麼是邪術師嗎?”蒙德慢慢踱步回到床邊,背靠牆坐下,擡頭望着天花闆,“邪術師,是把‘邪惡’當成力量的人。他們不是通過正常的魔法覺醒,而是用一些……很髒的方式,把力量強行灌入體内。”
“髒?”黃小虎下意識問。
“比如活體獻祭、靈魂契約、禁咒儀式、吞噬同類的魔核。邪術師的力量來源從不是自然,而是惡意本身。”蒙德低聲解釋,語調一如既往地冷靜,卻透着壓迫,“一旦普通人被轉化成邪術師,他的魔力就會不斷扭曲他的感知、吞噬他的理智……直到他們隻剩‘瘋’和‘殺’。”
丘比特聽得發毛:“那他們為什麼還要做這些?”
蒙德看了他一眼,眼神幽深:“因為他們有個漂亮的口号:‘讓所有人都擁有魔力’。”
他冷笑了一聲,“他們說得冠冕堂皇,好像是為了打破階級壁壘、讓平民也能覺醒魔力。但真相是,他們隻是在用理想掩蓋瘋狂。那根本不是平等,而是毀滅。他們招募越多普通人加入,世界就越亂,越接近失控。”
“就像露蒂絲?”黃小虎喃喃。
“她是貴族出身,但精神早已扭曲,為了更強的力量投靠了邪術師——或許也是為了報複,或許是為了證明什麼……但結果都一樣,她不再是人。”
宿舍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蒙德沒有繼續說,他知道他們需要時間消化。他閉上眼,靠着牆,像是也在想些什麼。
丘比特低頭看着掌心,腦中浮現那晚露蒂絲臨死前的笑容。黃小虎則望着遠方,拳頭緊握,像是在壓抑怒氣。
“她說‘邪術師的步伐不會停下’。”
“她說‘僞君子等着’……”
這些話像毒種,在他們心裡悄悄發芽。
幾天過去了,訓練照舊,課程照舊,早飯照舊,甚至陽光也還是那樣明亮。
時間仿佛是良藥,将那一夜的恐懼包裹起來,隔在記憶最深處。
丘比特和黃小虎,表面看似恢複了往常的模樣——會吵架,會并肩作戰,會為了一杯果汁争得面紅耳赤。
但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變了。
他們的眼神更加堅定,心中藏下了一個更深的目标。他們開始默默訓練更多時間,開始在課堂上認真記下關于“邪術”的任何隻言片語。他們知道,那晚隻是開始。
未來的黑夜,還會來臨。
——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莉莉絲……我是……是莉莉絲啊!”
牢房中,莉莉絲的聲音嘶啞又尖銳,像是受傷的野獸在垂死掙紮。
她蜷縮在牆角,頭發淩亂,往日整潔光鮮的校服上布滿了污漬,指甲劃破了地面,手背上滿是血痕。
她不明白。
從小到大,她從未被這樣對待過。她是羅蘭家族的嫡女,是天生的貴族。即使犯了錯,也總有人為她遮擋風雨。可現在,學院将她關押、審問、貼上“涉邪嫌疑”的标簽,她哭喊、哀求、怒吼,但沒有人替她辯解,連家族……都沉默了。
“都是她……是露蒂絲讓我的!是她!是她說隻要做了,就能獲得力量……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
審訊室中,教授與調查官交換眼神,最終搖頭離開。
她的精神,已經崩潰得不成樣子了。
莉莉絲抱着頭,不停搖晃,眼淚湧出:“我沒有錯……我隻是……隻是做了一直以來該做的事而已啊……”
她想起童年。
那是溫暖的庭院,紅磚、石階、雕花長廊,以及總是冷眼旁觀的父親與永遠微笑着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