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進一步檢查進行了兩個多小時。兩個多小時後,周漾在病房看到了正在輸液的奶奶。
老人已經醒了,臉色比在家時明顯好了很多。
周漾貼了貼奶奶的額頭。
幾個醫生在外面跟張北說了些什麼。
周漾給二叔撥了個電話。
依舊沒通。
過會兒,張北從外面進來,提着盒粥。
周漾說了聲:“謝謝。”
他沒理,粥放桌子上幫着她把老人扶起來了。周漾看着裡面晶瑩的白砂糖往下沉,聽他說:“醫生說最好住院觀察幾天。”
周漾“嗯”了聲,小勺子在裡面攪了攪,低頭喂奶奶喝粥。
小護士敲門進來,提着大包小兜。
周漾有點兒被吓到了,怕是人家搞錯了,緊接着看到主任跟在小護士後邊兒走進來,主任關切地在她奶奶身邊看了眼,轉身和張北攀扯起來。
張北簡單應和,提到“沈國慶”時他神色淡淡。主任倒會看臉色,和他聊了幾句,留下護士就極有眼色地出去了。
周漾哪有條件請高護,借着張北的面子把人留下更不行。
等給奶奶喂完飯,周漾揪着眉毛把人叫出去。
張北跟着她出來。
小護士還在忙着記錄老人的各項數據。
“讓她走吧。”周漾看一眼裡面,跟他說。
張北挑了挑眉:“主任送的,不用花錢。”
“那也不行。”周漾執拗,“讓她走吧。”
“她走了你自己弄的了?”
“還有我二叔。”周漾說,“沒什麼大毛病,放假四天,我差不多也能照顧到奶奶出院。”
“行。”張北意外的痛快,進去和人家說了句。周漾跟在後面,一連和人家說了好幾聲謝謝。
她很久沒感受到陌生人的善意了,雖然這善意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釋放的,但她到底受了人家恩惠。
她還要小護士把屋裡這些牛奶什麼的都拿走,可人家卻隻說照安排辦事,不能做主。
她扭頭看張北,張北也搖頭:“他們自己要買的,也不是我讓買,不想要你自己受累扔出去也沒人攔着你。”
說完他還随手用鑰匙劃開箱港榮蒸蛋糕,撕開一個喂給老人。
周漾本以為張北喂的東西奶奶不會吃,但老人今天可能是餓極了,喝完一碗粥,又就着張北的手把一塊兒小蛋糕吃完了。
張北問老人還要不要吃。老人彎着嘴巴點了點頭。
周漾走過來想自己喂,被張北一巴掌拍到了一邊:“看給人餓的,虐待老人嘛你們這不是。”
周漾沉默着沒說話。
等張北反應過來回過頭,就看到女孩兒眼圈紅紅的,眼眶亮晶晶的盈着淚,又倔強着憋着,眼睛都給憋紅了。
張北也發現了,對上她奶奶的事兒,周漾總是分外脆弱。
他心裡不好受,把蛋糕塞到她手上,自己從那個位置上起來,晃悠着出去透氣。
周漾看着奶奶把手上那個小蛋糕吃完,回頭,見張北不知什麼時候又晃悠回來了。
她現在面對張北的感情很複雜。說感激吧,樓道裡那次他實在惡劣。說讨厭吧,奶奶這次又多虧了他。
而且她也能感覺出張北對她的感情也很複雜。一方面為着他媽媽,張北心裡肯定是恨周家的。他一次次出現,多半也是惦記着報複他們一家。就比如這次的舉報。可他似乎對她……周漾想到樓道裡張北那個侵略性的眼神,還有那個充滿了侵略性的吻。她不敢再想,背身冷淡道:“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兒回去吧。”
“趕人?”張北在她身後點了點頭,“明白了,用完就踹!”
“不是。”
她怎麼會聽不出來他在邀功?可他們之間一起經曆過那樣絕望的時刻,尤其是周漾心裡知道,後面他可能還會……她怎麼可能對他毫無芥蒂?深吸一口氣,周漾抿了抿唇,過了會兒才又輕聲對他說了一句:“……謝謝。”
她這樣不冷不熱,他該站起來一走了之。張北胸口悶的要死,顧忌着老人醒着,他隻是冷哼一聲,誇贊道:“你這人還真是講禮貌啊,一句謝謝就完事兒了。”
“那你想怎麼樣?”周漾眼中冷意漸生,嘲弄地牽起嘴角,“需要我全家在你面前再跪一次麼?”
那事兒是張北的禁忌,幾乎沒人敢提。他胸口像被開了一槍,雙眼刺的通紅,冷聲喝道,“周漾,你這人有病吧,知不知道好歹?”
“你本來就不該對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