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高三生學習抓得緊,整個暑假都在補課。或許是因為學業壓力大,平日裡沒休息好,這會兒得了空,他便打起了瞌睡。
他沒有出聲,也沒有動,因為不想打擾青哥小憩。
小時候就覺得青哥長得好看,這會兒仔細一瞧,是真好看,用班上女生的話來形容——有點像韓劇裡的花美男,拿着溫柔男二劇本的那種。
青哥在學校應該很受歡迎,應該也會有女生給他送情書什麼的吧?
可惜,高中部與初中部不在同一個校區,他湊不了這個熱鬧。唉,等他上高中的時候,青哥也就畢業了,他更沒法去打探八卦了。
忽然有點懷念和青哥一起上學放學的那段時光,不用費勁去打聽,任何與青哥有關的事都會傳到他的耳中,畢竟青哥是他們學校的優秀學生代表,備受關注。
話說回來,青哥會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呢?應該不會是文英姐那種,咋咋唬唬的,還愛捉弄人。
等等,他想起了前些天在小區門口同青哥揮手告别的那個女生,還挺……漂亮的,讓他聯想到了《長江七号》裡的音樂老師,娴雅又文靜,說話也是溫聲細語的。
她同青哥站在一起,簡直是郎才女貌。
滴滴滴。
輸液報警聲響了,驚醒了睡夢中的葉柏青,也打斷程松年的思緒。
回過神來,正好對上青哥低垂的眼眸,睡眼惺忪,帶着困倦的迷離。
暗自揣測他人的心思總歸是不好的,程松年心虛地挪開目光,抓着椅背迅速坐了起來。
護士小姐過來取針,正好橫在二人之間,隔斷了彼此的視線。
“小年,感覺好些了嗎?”
“好、好多了。”
感覺就像做壞事被人抓包了似的,他驚魂未定,心髒砰砰直跳。
*
醒來之時,心悸不已,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又生出一種怅然若失的感覺。
真不想醒來。
程松年閉上眼,奈何天光大亮,他再難入睡,隻好掀開被子爬了起來。
文俊似乎有早起的習慣,現在才八點多,他人已經不見了,樓下也沒見着個人影。
這兩天一直食欲不振,這會兒卻感覺有些餓了,程松年正思索着去哪兒找點吃的,忽然接到了文英打來的電話。
“松年,你起來了不?”
“起了。”
“我準備去青哥家收拾東西了哦。你就在衛生室等着,我馬上過來找你。”
挂斷電話後,他才記起來剛剛忘了問文英村裡有沒有賣早點的地方。好在文英還算細心,料到松年沒吃早飯,來的時候順手給他帶了饅頭和豆漿。
青哥家——确切來說,是青哥外婆的老屋,他的臨時居所。
聽文英說,外婆患了老年癡呆症後,記性一天不如一天,脾氣也怪得很,怎麼也不肯待在城裡休養,非要鬧着回村裡。一年前,青哥便辭了工作,帶着外婆回到了柏村。
恰好這邊村小的支教老師期滿回城去了,青哥便順手接下了村小教書的工作,微薄的工資加上補貼倒也夠生活,畢竟在這大山深處想花幾個錢也難。
他高中畢業後便與青哥斷了聯系,有意無意地回避了關于青哥的一切,這些事他……完全不清楚。
從衛生室出發,經過村小,再走幾步路拐進一條小巷,一棟老舊的青瓦小屋映入眼簾。
屋頂上青苔遍布,偶見幾株野草小花紮根其中,被露水壓得垂頭喪氣的。牆面似乎是新粉刷過的,白得晃眼,與老屋的古舊氣質很不搭。
木頭門上随意地挂了一把鎖,鎖是開着的,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沒有預想中的漫天灰塵,也沒有潮濕黴味,堂屋裡陳設簡單,整潔幹淨,彌漫着淡淡的幽香,莫名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究竟是何種香氣。
進門右手邊的卧室便是青哥的房間,門上淺藍色的漆已經有些脫落了,斑斑駁駁的。
推開門時,房間很亂,衣櫃門大敞着,裡頭卻隻挂了幾件外套,床上倒是胡亂地堆了一堆衣服。床頭櫃和書桌的抽屜也是半開着的,本冊筆紙之類的雜物散落一地。
文英若有所思,“應該是大伯之前來找青哥的身份證,到處翻了沒來得及整理。”
他本想問找身份證做什麼,話未出口卻咽了下去,眼神一黯。
做死亡登記,注銷戶口。
“松年,我去旁邊小賣部找幾個紙箱,你先大緻收拾一下,不用整理得太仔細,反正……”文英沒有繼續說下去。
“嗯。”程松年輕輕點了下頭,“我知道。”
這間屋子的主人再也不會回來了,所以淩亂的房間無人整理,遺落的物件沒人在意……反正都要燒掉。
不經意間,他瞥見了雜亂衣物中一件花花綠綠的襯衫——其實是一件白襯衫,用各種彩色筆寫滿了名字,讓人眼花缭亂。
這是青哥高中時的夏季校服,高中畢業那年,他的同學、朋友在這件衣服上留下了各色的簽名,其中也有程松年的名字,藏在某個角落。
他抽出這件襯衫,翻開衣領,看見了被它蓋住的名字,瞬間愣住。
緊挨他的名字,并排寫着另一個名字:葉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