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話音未落,電話便被挂斷了。
程松年再次回撥過去,得到的隻有“用戶已關機”的機械提醒,他不由得陷入沉思。
——趕緊離開柏村,千萬不能被他們發現。
文英突然被家裡人叫回去,或許不是因為她爺爺病危,而是因為他們家知道了關于柏村的某些事,且這件事會讓她陷入危險境地,同樣也會令他身陷囹圄。所以,文英回去後一得知真相,便立馬通知了他,叫他離開。
這件事一定關乎到柏家人不為人知的秘密,即便是搬離柏村的文英一家也不許向外人透露,因此他們掐斷了文英的電話,不讓她再多言。
文英沒必要騙他,他相信文英。
如此說來的話,繼續留在柏村,他恐怕會有危險,何種危險尚未可知。
但如果就此離開,他隻怕一輩子都無法知曉青哥死亡的真相,更何況他現在已經向真相邁近了一大步。他或許可以接受青哥的突然離世,但是……青哥不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
直覺告訴他,柏村的秘密一定與青哥的死脫不了關系,他必須留在這裡,找到真相。
手背的刺痛打斷了他的深思,低頭一看,原來是吊瓶空了,血在回流。他幹脆撕開膠帶,直接把針拔了,抽了張紙擦掉濺出來的血。
“诶!”文俊剛好進來準備給柏四叔換藥,見程松年掀了鋪蓋要下床,急道,“你好好躺着休息啊,又下來幹嘛?”
他随口編了個說辭:“這房裡藥味兒太大,我想去樓上房間躺着。”
“也好。”文俊若有所思,“正好把床騰出來給我睡,也方便照顧我爸。你上去吧,别亂跑啊,有事叫我。”
程松年一邊應着,一邊穿好文俊備好的拖鞋,不緊不慢地走出病房。
上樓之前,他悄悄檢查了大廳和門口,沒有發現血迹,現場很幹淨,不排除是被清理過的,畢竟時間足夠充裕。
怕被文俊發現了追問,他沒做逗留,很快上了樓。
一進屋他就聽見嘎吱作響的聲音,原來是窗沒關上,被風吹得搖來晃去。
他匆忙下樓确實忘了關窗,而他下樓是因為聽見了四叔的尖叫,四叔尖叫則是因為看見了被挖眼的保安,邏輯是通的,也和他的記憶對得上,應該不會有錯。
文俊要麼在說謊,要麼有所隐瞞,又或許他也是被蒙蔽的一方?不,文英不也說了“也不要和文俊說”,看來這柏村誰也不能信啊。
程松年低頭思索着走向窗邊,忽然瞥見地上有一串弧形的水印,從窗邊延伸到床尾——青哥的手機!
這麼重要的東西他居然随手落在這裡!
他立馬鎖好門窗,拿起手機檢查,發現屏幕上有些幹掉的水漬。難道有人動過這部手機?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趕緊解鎖手機查看,卻又突然愣住。
糟糕,他根本沒有仔細檢查過青哥的手機,就隻是看了眼微信而已,即使手機被動過他也瞧不出來什麼問題。
他懊惱地歎了口氣,點開微信。也不知是花了眼還是手機故障,他看見首頁一條聊天框從第二位瞬間跌到了幾頁後,因為它閃現得太快,他甚至連頭像都沒看清。
微信界面也很快恢複了正常,和他之前見過的沒兩樣。
什麼鬼。
他不不死心地往下翻,然而底下的聊天對象大多是青哥的同事或學生家長,都是他不認識的人,聊的也隻是工作和孩子的學習情況,并沒有什麼特别之處。
就在他快要放棄時,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方晴。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進了聊天框,最後的消息停留在三個星期前。
方晴:「你的照片洗好了,什麼時候來拿,還是我給你寄過去?」
葉柏青:「先放你那兒吧。」
方晴:「行,你要過來拿的話,直接去我先生店裡就行。我最近要去國外出差,不在國内。」
葉柏青:「好。」
往上翻也隻是一些瑣碎的閑談,程松年沒再接着看。
為什麼他以前沒有意識到呢?
他知道的所有關于青哥與方晴的暧昧消息都隻是聽說而已,每次聽見這樣的傳聞,青哥都說”我們隻是朋友“。即便是目睹他倆并肩而走,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逾越的舉止,就隻是普通朋友間的交往。
青哥和方晴隻是朋友,他明明知道的。
自始至終,他與青哥之間隔的不是方晴,也不是别的什麼人,而是開口承認的勇氣。
他有無數次向青哥開口的機會,可直到最後他都沒有說出口,他留給青哥的最後一句話是“對不起”,而不是“我喜歡你”……應該是“我喜歡你”才對。
事到如今,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程松年長歎一聲,退出微信界面,繼續尋找線索。
現如今常用的聯系方式除了微信就是電話,他打開通話記錄,映入眼簾的最後一通電話是一串座機号,這個通話日期似乎是青哥出事的前一天下午的四點多。
點進去查看詳情,他看見了通話已錄音的标識。
程松年從書包裡翻出藍牙耳機,連接上青哥的手機,點擊播放錄音。
*
葉柏青焦急的聲音:「小玉,别做傻事,老師馬上過來找你。」
「葉老師,這就是證據,你千萬不要挂斷電話,也不要講話,不然就什麼都沒有了。」陳佳玉擱下座機聽筒的咔嗒聲。
「你——」葉柏青重重地歎了口氣,接着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在穿衣服。
聲音很糟雜,有小一段聽得不是很清楚,再接下來就聽見斷斷續續的掙紮呼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