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雜種,居然敢咬我?」柏校長的怒罵聲,緊接着是“啪”的一聲響,似乎是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程佳玉大聲呐喊着:「你是□□犯!你會被警察抓去坐牢的!」
柏校長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大笑着:「你算個什麼東西,還想把我送進牢房?」
「呸!」陳佳玉啐了一口唾沫。
「狗東西,活膩了。」接着一連串的打擊聲、哀嚎聲。
在痛苦的毆打聲中,一直夾雜着的風聲與喘氣聲,是葉柏青再往學校狂奔。
突然間,耳機裡就隻剩下葉柏青奔跑的響動了,他大概也聽出了不對勁,腳步放緩了。
短暫的靜默後,是柏校長的一聲咒罵:「媽的,這麼不禁打。」
旋即風聲簌簌,腳步聲愈發急促,葉柏青跑得很快,沒多久就送來了一聲轟隆巨響——應該是踹門聲,因為下一秒就聽見了他的怒吼:「小玉!(頓了一秒)柏長久你個畜生!」
「滾開。」似乎是踹了柏校長一腳,又是一陣撞擊聲,他大概是闖到了書架,有什麼東西陸陸續續地砸落在了地上。
「小玉,老師來了,别怕。」焦急擔憂的聲音語無倫次地呼喚着她。「小玉,你怎麼了?醒醒,醒醒啊,老師來了。」
就在這個當口,隻聽“嘭”地一聲響,葉柏青的聲音消失了。
「柏校,您沒事兒吧?」是保安的聲音。
「得虧你來得及——」柏校長話說了一半忽地停住,「媽的。」
*
錄音結束。
青哥是被柏校長殺害的?為什麼柏家人都說他是心源性猝死,沒有一個人懷疑過他的死嗎?還是說,所有人都是知情的,他們都是一夥的,他們共同隐瞞了青哥死亡的真相?
所以,除了柏家長輩,誰也沒見過青哥的屍體……
不,他必須看一眼青哥,看看青哥到底是怎麼死的,哪怕去掘墳開棺。
青哥才下葬不久,恰逢大雨傾盆,墓地尚未修繕完畢,現在已經是入夜時分,村裡所有人都睡了,趁此時機去掘墳正正好。
說做就做,不過外面正下着大雨,天又黑,也不能貿然行動。
程松年在文俊屋裡翻箱倒櫃地找裝備,換上了沖鋒衣,又拿上手電筒和鐵鍬還有羊角錘,然後吞了兩粒布洛芬,便悄悄下樓從雜物間的後門出去了。
這偏僻的農村沒有路燈,雨夜連月光也借不了幾分,隻能靠着手電筒在泥濘的路上摸索前進。好在雨勢小了些,一件連帽沖鋒衣足夠抵擋淅瀝小雨,否則冒着瓢潑大雨走着泥路還真是寸步難行。
由于下雨,地上的鞭炮碎屑尚未被清掃幹淨,即便他不熟悉路,也能跟着這痕迹找到青哥的墓地。
這村子一到晚上真是靜得可怕,也沒有絲毫光亮,就像是被黑洞吞噬了一般。
程松年走了許久,終于來到了山腳下,青哥的墳就在上方不遠處。
手電筒的光束掃過山上,照亮了一方坍塌的墳墓。
雨下得太大,這裡發生了輕微的滑坡,沖垮了這座新墳,半副都裸露在外。
豈不正好,省了他大半的工夫。
程松年把鐵鍬丢了上去,咬着手電筒,手腳并用地爬上了墓地。
他看着眼前的一地狼藉,想來這座墳修得倉促,根本不見用心,才這麼容易就損毀了。
程松年把手電筒放在地上,撿起鐵鍬,對着半掩在土裡的棺材歎了口氣,“青哥,我來見你了。”
還以為開棺驗屍的事隻會出現在懸疑探案劇裡,沒想到竟會發生在他自己身上。
奈何身體還未痊愈,他隻能挖一會兒歇一會兒,辛苦了許久才清理掉了大半的土,終于可以開館了。
他用羊角錘拔掉了四邊的棺釘,試着撬開棺蓋,費了好大的勁才掰開一條縫。這一番努力下來,他實在是有些力竭,本想坐下來休息一下,可雨勢漸大,再不抓緊時間恐怕會有危險——山上已經有落石滾下來了,搞不好又會發生滑坡。
實木的棺蓋很重,他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推開了它,露出一道口子後,他換了個姿勢一鼓作氣踹開了棺蓋。
棺材裡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他拿起手電筒照見了躺在裡頭的“亡者”,登時懵了。
棺材裡不見青哥的屍體,隻有一具面上貼着黃符的紙紮人。
怎麼會這樣……
程松年丢掉鐵鍬,俯下身探入棺中,不可置信地伸手揭開了那道黃符。
紙紮人睜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他。不計其數的雨點打在紙人的身上,不一會兒它便變得殘破不堪,就快沒了人樣。
假的。屍體是假的。
他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胸口堵得慌,身形一晃便跌坐在泥地裡。然而,他很快意識到并不是自己沒站穩,而是整座山都在震顫,身下的土地異動不止。
是山體滑坡!
求生的本能把他拽了起來,催促他連滾帶爬地往邊上跑,可他早已筋疲力竭,幾乎是吊着一口氣在行動,根本躲閃不及。黑夜裡最後一抹亮光被泥石吞沒,下一個就是他。
崩塌的黑暗中,他聽見滑坡以排山倒海之勢襲來,就要把他掩埋。
他大概是昏了頭,瀕死之際想的竟然是這樣荒唐的事。
——青哥,我要是死在這裡,也算是為你殉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