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縣令看了眼邊上臉色青白、頭縮得像鹌鹑一樣的太守,再看一臉怒色的巡察使,心裡暗暗叫苦,他都不知道這是瘟疫,上報啥啊。雖說是死了不少人,可是哪次天災不死人呢,死的還都是些庶民,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可是這話他不敢說,嘴唇翕動卻出不了聲。
越修立即下令,封鎖城門,并派人去将已經出城的人追回來,安排城門日夜輪崗。随即又召集城内的大夫,詳細詢問瘟疫的情況。
“老夫看了有幾十個病人,基本都是呼吸急促,面色潮紅,跟着會發高熱,還會便血,一旦開始發高熱,過不了幾天,人就沒了。起先老夫并未在意,以為是因為在水中太久,受了寒,但是同樣的病人多了,老夫雖有點疑心,但也不敢下定論。”回春堂的何老大夫面帶愧意的說道。
“是了,老夫也碰到不少,不過目前不治身亡的老夫還沒碰到,但是發熱的很多。”保和堂的孫老大夫也應聲附和。
越修一邊聽取大夫們的回禀,一邊思考着對策。“那依照諸位大夫所言,能否判定這是何種疫情嗎?”
幾位老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出聲,過了片刻,還是何老大夫先打破沉默。“老夫覺得,很大可能是傷寒,大水退卻後,田間地頭、大道街市上遺留了不少動物還有人的屍體,又正值夏季,會滋生毒素。”
此言一出,房間内鴉雀無聲,黃縣令更是面如土色,“傷寒”,大家對這兩個字意味着什麼可太清楚了,前朝末年就是因為傷寒才使得民間起義頻發,最終江山覆滅。
越修想了想,向幾位老大夫誠懇的說道:“幾位都是杏林高手,眼下的情況不用我多說,大家也都明白,我們沒得選了。若是讓疫情蔓延出去,隻怕我們都得人頭落地,所以,還望幾位能盡快商議出個解決的法子。”
何老大夫看了看幾位同仁,首先站了出來,“老夫願意出一份力。”其他幾人見狀,也紛紛表态。越修點了點頭,随即讓縣衙的人在回春堂的後院清理出了幾間屋子,用來安置症狀嚴重的病人。又讓其餘人去街道巡視,家裡有人生病的都不要出門,病人單獨安置,同時緊急召集各鄉鎮的裡長鄉紳前來縣衙議事。
一道道命令下去,縣衙的人都派了出去,就連黃縣令都在外面巡邏喊話,可即使這樣,人手還是不足,越修從未像此刻這般想念青竹。去見蕭信之前,他便把青竹派去了襄陽,持他的符節從襄陽調兵過來。他心裡清楚,一旦瘟疫大舉爆發,屆時人人自危,隻怕會有騷亂,需得有軍隊坐鎮才是,況且,荊州背後的秘密,他大概已經猜到,不得不防。
一直到用過了晚膳,鳳清才知道越修和蕭信在夏口待着,她心下一沉,想到夏口的瘟疫,不敢耽擱,立即起身去找長姐。
正院,鳳聲正在給夫君收拾換洗衣物,來傳話的人沒說瘟疫的事情,她還不知道。鳳清想了想,也沒瞞她,“國公爺和姐夫留在夏口是因為那邊發生了瘟疫,需要他們主持大局,長姐,衙門裡的事情想來他們是安排好的,不如把長史叫過來問問詳情,也看看我們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鳳聲剛聽聞“瘟疫”兩個字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腿一軟就倒了下去,膝蓋還磕在了床沿上。她也顧不得痛,緊緊握住鳳清的手,“怎麼會有瘟疫呢,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啊?”
鳳清忙把她扶起來,讓劉嬷嬷去拿藥油過來,又安撫她道:“長姐不必擔心,國公爺來之前就有預料,必是有準備的。如今他們都不在,我們可得替他們撐起來,長姐,這還有一堆事兒呢,你可不能倒下了,想想阿盛。”她拿出手帕替鳳聲擦了眼淚。
劉嬷嬷拿來藥油給鳳聲的膝蓋推揉,鳳清坐在一旁挽住她的手臂繼續寬慰她:“長姐,你之前還說我呢,夫妻一體,要同甘共苦。如今他們在前面操勞,那我們可得打起精神做好後盾啊,這樣他們的勝算也多幾分,長姐若忙不過來,小妹自當全力協助。以前姐夫怎麼安排的,長姐也可以說給我聽聽。”
鳳聲拍拍她的手,“還好小妹你在,我還要照顧阿盛,你安排吧,我都聽你的。”鳳清應下,立即派人去把太守府長史叫來問話。
“龐長史,巡察使大人和太守大人是如何安排的?可有需要我們幫忙的?”鳳聲看了小妹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後開口問話。
龐長史大概不惑之年,蓄着八字胡,身量中等略胖,聽聞夫人問話,不緊不慢的拱手回道:“回禀兩位夫人,巡察使大人命我們先設粥棚,還有避雨棚讓災民安置,并在災民中發動勞力在城内清淤重建,按日付工錢,如今正在進行。”
鳳清聞言,蹙着眉又問:“他沒說要收購藥材嗎?”
龐長史搖頭。
看來越修是不打算散出瘟疫的消息,也是,一旦消息擴散,隻怕會有騷亂。鳳清想了想,又說道:“我擔心江夏周圍大水過後,怕是缺醫少藥,龐長史派可靠的人去收購些常用的藥材吧,另外城内外的災民也派醫師去看看,若有疾,盡快治,不得拖延。另外,城内主要街道,人員密集的地方,都用生石灰去殺殺毒。”
龐長史一一應下,遂告辭離去。
鳳清看着他的背影,胸口悶悶的,心裡第一次對越修生出了擔憂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