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林執小心翼翼地為他戴上寬大的帽子,雪白的發絲被妥帖地收進帽檐下。“茶茶頭發是天生就是白色的麼?”指尖擦過發梢,冰涼柔滑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顫,“好特别,真好看。”
“墨鏡也戴上”他湊近看,但也不能太近。這是在挨了幾巴掌之後得到的教訓“哇,睫毛也是白色的诶,”他屏住呼吸,看着那如霜雪般的睫毛在鏡片後輕輕顫動,“好漂亮。”
睫毛忽閃忽閃的,襯得少年無辜得要命,不管看多少次他還是不敢對視太久。
就像太陽看久了會被灼燒。
而他困住了太陽。
“好了,完美~”林執滿意地打量着眼前的傑作。墨鏡嚴絲合縫地架在荼猊高挺的鼻梁上,将那雙攝人心魄的金瞳完全掩藏。雖然S國街頭常見外國遊客,但少年這頭霜雪般的白發實在太過惹眼。
他順勢跪坐在地毯上,拆開昨天剛到貨的雪地靴包裝。荼猊光裸的腳趾不輕不重地踢在他胸口“别鬧~”林執笑着捉住那隻作亂的腳,掌心傳來冰涼的觸感,“好好穿鞋。”
擡頭,果然看到這個小壞蛋擡起半邊墨鏡。少年半掩在鏡片後的金眸閃爍着惡作劇得逞的光芒,嘴角勾起,得意得不行。讓他想起了之前遇到的橘貓,陽光,空氣,自由,永遠昂着腦袋,與生俱來的傲慢。
“來,自己下來還是…”林執張開雙臂,話音未落,荼猊輕盈躍下,落地幾乎沒有聲音,即使是穿着笨重的雪地靴。
“好好好,自己下。”林執笑着轉身拿起羽絨服,荼猊已經默契地擡起手臂。帽子、墨鏡、外套…好像還缺了什麼。
他眼睛一亮:“對了!”手指輕輕拂過荼猊裸露的脖頸,“我們去買毛線好不好?哥哥給你織條圍巾…”想象少年被柔軟白絨包裹的模樣,他忍不住笑得見牙不見眼,“再織件毛衣,白色最襯你了。”
傻蛋,荼猊斜睨着笑得傻氣的林執,心裡默默更新了對他的評價:愚蠢的傻蛋。
門前鏡子反射出自己被裹成了圓滾滾的雪球,從毛茸茸的帽子到蓬松的羽絨服,連手指都被嶄新的羊絨手套包裹得嚴嚴實實。對比起來身邊的人寒碜得可憐,洗得發白的棉衣,不算厚實的褲子。
不過臉上的笑容很燦爛,林執漆黑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是有人往濃稠的夜色裡撒了一把星星。和初見時死氣沉沉的模樣判若兩人。
挺好的,荼猊快習慣這種生活了。每樣東西都是真實存在的,不會突然長出眼睛的牆壁,不用上課 ,更不用面對那些莫名其妙出現的怪物。
最重要的是,再也不用忍受那些黏膩的、如影随形的視線。現在唯一注視着自己的,隻有這個…忠心的仆人,嗯,對,就是這樣。
“出門要牽好哥哥的手,不能亂跑”林執不自覺地用哄孩子的語氣叮囑着,雖然荼猊明明隻比他矮半個頭。或許是少年總用那雙懵懂的金眸看人,又或是他安靜得像個人偶,總讓人想把他當瓷娃娃般小心呵護。
“差點忘了這個。”林執踮腳從櫃頂取下未拆封的口罩,小心翼翼地為他戴上。這下徹底全副武裝了——口罩、墨鏡、兜帽,寬大的羽絨服将少年裹得嚴嚴實實。沒人會知道,這臃腫的外表下藏着怎樣驚心動魄的美麗。
這個認知讓林執心頭湧起一股扭曲的滿足感。他鬼使神差地張開雙臂:“讓哥哥抱抱...”
啪!
手背挨了一記,火辣辣的痛感讓他忍不住笑出聲。荼猊隔着墨鏡瞪他,卻不知道這副模樣更像炸毛的貓崽。林執傻笑着揉了揉發紅的手背,爽了。
冬日的陽光像融化的蜜糖,把停在樓下的舊車鍍了層金邊。
“擡下手。”他俯身去拉安全帶,指尖不小心蹭到荼猊羽絨服的袖口。少年今天裹得實在太嚴實了,活像個會走路的雪人,連根頭發絲都看不見。但林執就是能想象出兜帽下那張不耐煩的臉。
林執的目光掃過後視鏡。少年正歪頭靠着車窗,雪白的手套百無聊賴地撥弄着安全帶。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他身上,将整個人籠在朦胧的光暈裡。
真奇怪。從前看那些為愛癡狂的情節總覺得矯情,現在卻恨不能把全世界最柔軟的雲朵都捧到他面前。林執慌忙别過臉,生怕多看一眼就會忍不住去親吻那個毛茸茸的帽頂。
“我們出發啦~出發啦~出發出發”林執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着節拍。
“開心麼茶茶”可能是他的熱情感染到,雪白的毛絨團子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前方目的地——”他故意拖長聲調,像幼兒園老師般歡快,“是超市!我們最愛的超市!”
“寶寶去過超市麼?有很多很多你愛吃的和好玩的噢”
“哥哥給你買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好不好”
“對啦對啦,你…”
“吵。”荼猊叫停了身邊聒噪的‘小愛同學’。
“噢…”他縮了縮脖子,嘴角卻忍不住上揚。車載音響流淌出輕快的鋼琴曲,林執跟着小聲哼唱,時不時偷瞄身旁的‘小雪人’。
林執開得不快,仿佛在配合身邊人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世界的節奏。樹影斑駁,陽光明媚,車窗開了道細縫,冬日的空氣清冽地鑽進來,但并不讨厭。
鮮活的世界,真實的世界,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很奇怪很陌生沖得心髒都開始起了莫名的……憧憬?荼猊不自覺地深吸一口氣,指尖悄悄攀上車窗邊緣。
“不可以哦。”
溫暖的手掌突然覆上來,将荼猊手指拉回車廂。紅燈亮起,林執轉過身,睫毛在陽光下呈現出透明的淺棕色。“行車要注意安全。”
“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他突然笑出聲,“不過這話對你好像不适用。”
荼猊的墨鏡反射着斑駁的光影,完美掩去了那雙攝人心魄的金瞳。林執難得能這樣放肆地注視他,目光掠過對方被口罩勾勒出的柔軟輪廓。直到後車不耐煩的喇叭聲響起,他才慌忙收回視線。
“以前……不經常出門嗎?”他開始問些平時不敢問的問題。
荼猊的側臉在墨鏡下顯得格外安靜,隻有被風吹起的幾縷銀發洩露在帽檐外。
“以前出門時,是不是總有很多人跟着你?”這個問題在舌尖轉了很久,終于借着封閉車廂的親密氛圍問出口。
……
不出所料沒有回答,荼猊隻是專心看向窗外。
林執自顧自地笑了,聲音溫柔“以後哥哥多陪你出來,好不好?”